王静虽然不知道吴辉到底是何许人也,但两个伙夫儿口中之人隐隐约约便是前天在客店之中与她冲突那人,王静微微一怔,想到崇山正是由于追他而累的虚脱死去,心道:“不管这人是不是他,我且去探视一下,如果真是那人,我倒要杀了这人,才能泄恨!”她把药端到房间之中喝了,自己一人在客房之间来回走动,见其中一个高雅客房,不断地有跑堂小二端着精美菜肴走进走出,料想这便是那馋嘴怪人所居之所了。王静装的如无其事的走来走去,等到又有小二往其中送菜,步过客房之旁,漫不经心的往其中一瞥,她眼尖,一眼便瞧见坐在圆桌之旁的正是前日那人,心中不禁怒气中烧,便要冲进去和那人大干一场,忽然想到:“我武功不及他,现下有没有帮手,这时前去找他拼斗,只能是自讨苦吃!”王静强压着一股怨气,走回自己房间之中。可她有仇不报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明明害死崇山的凶手便在左近,她却不能手刃仇敌报仇,王静越想心里越是郁闷,于是终于白不住性子,悄悄绕到那件屋子后墙,想要从后窗突然爆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王静蹑手蹑足地踱到窗下,手指蘸了唾沫在窗户上钻了一个小孔,凑眼往上一瞧,屋内总共坐着两人,除了害死崇山的那人,另外一人白须白发,想必便是伙夫口中所说的“青竹先生”吴辉了。王静略略气沮,心想自己此番冲将进去,只怕有死无生,可她心中也已经势必要为崇山复仇,便是再严重的后果她也只能一笑置之。
王静蹲在窗下,听到二人正在屋中交谈,吴辉道:“老头子久仰武冲武贤弟的大名,活到花甲之年,能够得见,幸何如之!哈哈”武冲道:“吴兄过誉了,我隐没江湖二十年,吴先生还记得,小弟受宠若惊!”王静心道:“那人原来叫“武冲”,听那老人说话,这人好像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的我听都没有听过?是了,他说他隐没江湖二十余年,我才二十二岁,自然不认识这人!”又侧耳在牖,想要了解这个蛮横跋扈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武冲续道:“小弟今年四十有二,吴先生今年贵庚啊!”吴辉抚须笑道:“老头子虚长贤弟二十三岁,今年已经有六十五岁了!”武冲道:“吴先生六十余年只在江淮武林之中闯出名头,若论名声声望,只怕二十年前还不如小弟的了!”吴辉脸上微微有些不悦,可武冲所述乃是事实,武冲当年凭借一手空空妙手的手上功夫,虽不见得有许多真材实料,但在江湖之中却也是享誉盛名,直到后来,他与楚廉子一战,叫许零零一阵数落,终于在心灰意冷之下乔装改扮进入少林寺成为和尚。而吴辉武功资质平平,又不曾得遇高师,能够在江淮武林之中成就威望,是归功于他日复一日的努力,媳妇熬成婆,在才能有江湖地位。
武冲见吴辉不发一言,脸上虽然仍挂微笑,但心中想必已经被他掀起旧疤。夹起一口菜送进口中,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笑。吴辉过了一会儿,喜怒不形于色,道:“兄弟有什么话便当面讲吧!”武冲笑了一笑,道:“吴先生既然这么说了,小弟也就不再啰里啰嗦了,小弟有一计策,能叫吴先生数日之内,便名扬四海,成为武林中人个个敬仰的前辈豪杰!吴先生只需稍稍出一点力气,便能轻而易举的取得如此结果,吴先生意下如何?”王静在窗下听得稀奇,心道:“武冲这贼人心口狂言,要在江湖中树立威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况屋中这二人此刻全是默默无闻之人,要想在数日之内成为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大侠,简直吃人说梦!”吴辉与武冲有旧,知道这人虽然手上功夫多半掺假,但却言出必行,行出必果,倒也算个不打诳之人。可这时武冲说要他能在几日之内名扬江湖,他虽然不如王静一般不信武冲的片言只字,但心中也是半信半疑。吴辉道:“贤弟说笑了!”说着提起酒壶,往武冲杯中斟酒。武冲道:“小弟口中若有半句虚言,便如同此杯!”武冲手指轻轻一弹,面前酒杯颤了一颤,吴辉不明其意,心中纳罕,像当年武冲一双神手何等厉害,怎的过了二十年,功夫竟沦落至此,是了,想必是他隐没江湖,一身武艺便就此搁下了,他本想着我面前演示一把武艺,只可惜自己却是没料到功夫已然泯然众人。哎,可惜,可惜!他演砸了,我却不能当面指出,混乱敷衍过去变成了。
吴辉正自思沉,只听滋滋几声细碎的响音,正是由那酒杯发出,吴辉凑眼一瞧,那酒杯忽然之间碎成数个碎片,杯中清酒从饭桌之上流了下来。吴辉心下一凛,心道:“这人好生厉害,我还以为他功力倒退,没想到竟进境如斯!”赞道:“好指法!”武冲道:“吴先生可是相信我了!”吴辉道:“在下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怀疑过贤弟一刻,只是还望贤弟告知那令我成名的方法究竟是何!?”武冲道:“吴先生定然听过尚如初的名号,这几年来,他的名声可说是无双无对!”吴辉点了点头。“这尚如初五年之前与善化寺力救群侠,成就大名,当时众人只以为是他胆识过人,是以才能与金巢之中救出众人,知道后来,他投降金人,我们才知晓他原是金国人士,再到日前宋金两国南阳火拼,又被尚如初绝世无双的武功所震慑!先生,我且问你一问,若是有人替大宋杀了尚如初这根在喉之鲠,是不是便能名就天下了呢!?”武冲这一番话说完,吴辉王静具都一怔,王静心道:“这人的意思便是说要吴辉杀了尚如初,他自然成了大宋的英雄,也便就名扬天下了!这人真心歹毒!”吴辉也明白武冲所说的叫他成名的计策便是杀了尚如初,哈哈大笑,道:“贤弟所述之法却是说得通,尚如初那恶贼身负绝世神功,老头子却是江湖中无名之辈,却要如何杀他呢!更何况,就算我能敌得过他,天大地大,我却去哪里寻他呢!”武冲道:“先生放心,我来找你,自然已经安排好了程序!我跟你明言,尚如初大伤初愈,不日便要来到扬州,你只需号召江淮武林同道一起前来,谅他有天大本事,只要葬身于此了!”吴辉惊道:“贤弟如何知道尚如初便要前来扬州?”武冲道:“先生不必管我如何知晓尚如初会前来扬州,只需做好我告知你的事情便可?”吴辉道:“好吧,小人尚幼一事不明,为何贤弟自己动手,而来寻我这无名老头儿!”武冲叹了口气,道:“只怪小弟势单力薄,单打独斗又不是尚如初的对手,这才叫如此好事落到了先生身上!”吴辉在思索了两遍,心中却也为然,也便不再问了。两人达成协议,便在屋内吃起酒来。心中各自怀揣着心事,但都有求于对方,这顿饭吃的倒也和睦。
王静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原来这老儿还有如此重大诡计,现在不是动手时候,如初哥哥不日便要来到扬州城中,不知是真是假,我且安心下来,瞧瞧他两人到底要耍什么诡计!”她悄悄踱回屋内,心中惴惴不安,她见识过武冲功夫,知道与尚如初相去甚远,不足为患,只是那白眉白须的老人功力到底怎样,王静却是不知,想到二人在屋中谈话之时,说什么吴辉在江湖中默默无闻,想必也是个平庸之辈,这才略略心安。只是武冲要吴辉号召江淮武林中人一起前来围堵尚如初,这可如何是好。现下已经是未牌时分,王静却全无睡意,脑海之中满是尚如初的安危。想到后来,忽然噗嗤一笑,自语道:“我真是自己吓自己,尚如初武艺高强,世上哪里有人能困得住他,何况,就算他有大难,现在我在屋里冥思苦想又有何用,不如养足精神,等到找到他向他言明为是!”说完解衣入睡。
第二天王静早早起来,时时刻刻的监视着武冲的房间。王静想到武冲认识自己,怕引起他的疑心,于是将自己的妆容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眉毛画的又粗又黑,脸上脂粉涂得又浓又厚,唇上又抹了红油油的口红,王静本来天生丽质,脸颊晶莹剔透,柳眉粉唇,平常里只画一个淡妆便可。这时浓妆艳抹之下,真便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王静等到自己化妆完毕,瞧着镜中那陌生女子,先是一呆,然后呵呵笑了起来,自语道:“真笨,教你平常里总是要旁人来给你化妆,这下好了,人不像人,鬼到像鬼!”她又命小二道城中帮自己买了两件衣物,谁知小二买来的确比她的身形大了不少,王静本想重叫小二再去买一件,忽想到“我在衣物里充塞些布碎,这便不是把我的身材也变了吗,叫那武冲便是迎面而来,也决计想不到是我!”说着从手指上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赏给小二,小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方的客人,这一出手,便是他一年的薪水,接到手中,躬下身去,连声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王静不理会,摆摆手叫小二出去,小二领了钱欢天喜地的去了。
王静乔装改扮之后,武冲果真认不出来,王静每天里悄悄关注着武冲,她料定若是尚如初来到扬州城中,吴辉首先便要来寻武冲,只是她观察了三天,武冲每日里只是像寻常住客一般吃饭,听曲,打拳,睡觉,在没有其他活动。王静心中略略心安,难道武冲所说有误,尚如初却是不再来扬州城而往别地去了。这天中午,王静吃过了午饭,吴辉从客店门口走了进来,径直往武冲房中去了。王静心中一凛,心道:“准没好事,我去听听!”她像上一次一样,伏隐在窗下,静静的聆听屋内二人言语。
吴辉道:“贤弟,兄弟们尽数来到我府,却不知那尚如初究竟何时来到扬州城中!?”武冲道:“好,先生不要着急,好饭不拍晚!最迟明日里尚如初便要来到了!”吴辉道:“我只怕给我来个空城计,现在有贤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吴辉上次心中对武冲便将信将疑,只是他年过六旬,实在是想在这年老力衰之前,在江湖中留下名声,等到他死后,能有人记住他。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吴辉年纪越大,心中对此反而有了执念。王静正听得全神贯注。忽然从远处扑腾腾的飞来一只白鸽,直往王静这儿飞窜来,王静大惊,心想这下要遭,等到白鸽扑到她身上,她非尖叫起来不可。王静从小不喜欢白鸽,有一次她跟着父亲来到一户以养鸽农户之中,但她看到用竹子扎成的鸽舍之下,积累了一层恶臭难闻的鸽粪,捂着鼻子远远的跑开了。以后没见到鸽子,心中便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厌恶之情,道“看你们外表洁净光鲜,实际上只是将好的一面展现给人,而等到没人的时候,你们却是肮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