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严老先生单手撑着头靠在案上,一旁的一盏油灯散发着朦胧的幽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他脸上,隐隐可见他嘴角那一抹带着满足的诡异微笑,而不远处散发着袅袅青烟的香炉释放出一股奇异的幽香,让两人不禁放下所有心防,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龙书案迈去。
“永潮啊,你为什么要在这龙涎香里加料呢?爸爸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让你要这么处心积虑地除掉我?”
忽然,就在两人神色迷茫地走至龙书案前,弯身伸手准备在香炉上轻扇之际,一个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沙哑嗓音说着让两人心惊的话语,顿时将两人面上的迷茫之色驱散,一个激灵便站直身朝面前的严老先生看去。
“爸,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最先回过神的严永潮强笑着说了句,揽着也已回过神却浑身僵硬的孙君文缓缓朝门口退去,不想那扇厚实的木门“嘭”的一声在他们准备转身逃离时紧紧关上,任由两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其打开。
严永潮不认命地使劲拉拽着门把手,吓得瑟瑟发抖的孙君文则背靠着严永潮紧盯着严老先生,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会扑上来要他们的命一般,可不想久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书案之后,让她的胆子不由大了起来。
“永潮,先别拽门了,爸好像没什么动静,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盯着严老先生看了许久,终于确定自己并没看错的孙君文轻拉了下严永潮的衣袖,制止他继续拽门的举动。
心慌意乱的严永潮听到孙君文的话,回头瞥了眼确实没有过任何动作的严老先生,强压下心中的惧意,小心翼翼地转身牵着她绕到龙书案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唤道:“爸,你醒醒,快醒……”
话音还未落下,“嘭”的一声便响起,只见严老先生的头狠狠砸在书案上,脸上神情不变,可似乎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更甚,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显得诡谲而森冷,令胆小的孙君文紧紧缩进严永潮怀中。
稍稍感觉安全些后,悄悄垂眸看向偏着头倒在龙书案上严老先生,孙君文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他竟是一脸的青白之色,似早已没了呼吸,不由大着胆子道:“永潮,你试试看爸的鼻息,看他是不是没气了。”
说罢,孙君文复又将头埋入严永潮胸膛,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眼底霎时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确实没气了!”
伸出食指探了探严老先生的鼻息,确定他没有任何气息后收手时指尖却无意刮过鼻翼,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的严永潮毫不停顿地收手将其搭在下巴上,食指轻轻敲击嘴唇,抿了抿唇疑惑地道:“奇怪,龙涎香里我加的明明是强效兴奋剂,会让他的心脏跳动超过负荷导致急性心肌梗塞而死,他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安……呃……”
疑惑的感叹还未说完,严永潮蓦然用双手紧紧扣住自己的咽喉,脸色由原本惊惧的苍白变成青紫,跌跌撞撞地朝书房门走去。
不想严永潮走到一半时直接摔到在地,他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刚刚就已脱离自己怀抱的孙君文,似是想要向她求救,却看到她淡漠地站在龙书案后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底翻涌着疯狂,嘴角是一抹诡计得逞的微笑。
“永潮,我这么爱你,为了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麻烦你牺牲一下,因为我可不想为你牺牲!”
冰冷残忍的话语传入痛极的严永潮耳中,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一向温顺乖巧的妻子,似乎想要问她为什么,可喉咙发出的只有“咕噜咕噜”的声响,眼角沁出些许血丝,嘴角也流下些稀薄的泡沫状粘液,看起来格外可怜。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对吧?”
冷笑着走到严永潮身前,扶起一张被他撞到的椅子坐下,孙君文面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弯身凑到他近前,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寒声道:“因为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轻抚他脸颊的手猛然间用力,狠狠将他推开后让他仰面躺倒在地,孙君文靠着椅背翘起腿,声音也蓦然变得轻柔而魅惑人心。
“永潮,为了你我一直假装着你理想妻子的模样,可你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更为了遗产想去勾搭蓝庭斋里的那个女人,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不,我很明白,可我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能好好珍惜。但你既想独吞遗产,又想从那女人那得到好处,我就只能成全我自己了……”
随着孙君文缓慢而轻柔的叙述,严永潮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脸上亦满是横流的泪水,看起来可悲而又可怜,那副娇弱的模样更是让人不由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慰。
只可惜在一旁黑暗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人绝不会上前,更不会安慰这个可怜却也可恨之人,毕竟这世上痴人太多,没有谁真的能够拯救谁!
“小家伙,早跟你说过没必要亲自动手,只需坐享其成便好,你总是不信,现在知道我没说错吧?”
一个悦耳而熟悉的声音自孙君文身后一角传出,夹杂着屋外的雷声却仍旧能清晰传入她耳中,立时让她停止了口中絮絮叨叨的话语,警惕地蹲下身透过椅背细缝朝身后看去。
借着龙书案上明灭不定的灯光,孙君文隐隐能看到一个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的高大黑影站在窗户与墙壁的夹角处,而窗外不时的闪过的电光更让黑影的轮廓显得明晰,只无法分辨出究竟是谁罢了。
“是谁?给我出来,别在那装神弄鬼的。”
孙君文随手操起地上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烛台,将尖端对外紧紧抵在身前,站起身缓步朝着黑影走去。
“哼,愚蠢,凭一个烂家伙就想对付我,未免太天真了吧!”
一个像是多年未曾开过口的沙哑嗓音自那高大黑影的方向传来,孙君文立即停下步伐,心底弥漫出无尽的寒意,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所浸透。
“明明只有一个黑影,为什么会有两个不同的声音?”
这个问题犹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在她心头,让原本不信鬼神之说却刚做了亏心之事的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去。
越想越是惧怕,本欲惊叫着转身逃离这密闭的空间,可双腿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喉咙里更是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维持着紧抱烛台的姿势站于原地,大瞠着双目看着那黑影所在的地方。
“快去,等灵魂散了也就没用了。”
刚才那熟悉的悦耳嗓音再一次响起,终于记起这声音主人的孙君文脸上布满难以置信之色,紧盯着那黑影似是非要看出些什么不可,只可惜昏暗的灯光根本就照不亮那个角落。
突然,就在孙君文险些放弃之时,一个羔羊般大小的黑影自那高大的黑影中分离,踏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朝孙君文接近着,让她立时绷紧全身的神经,双眸紧盯着那羔羊般大小的黑影。
随着黑影逐步踏入灯光照耀的范围内,一个外形类似绵羊、眼睛长于腋下、全身都覆盖着棕褐色毛发的怪物逐步映入眼帘。
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生物的孙君文很想放声大叫,只可惜她的声音仅仅只在喉咙里转了一圈便被硬生生压下,因为那高大的黑影也紧随着那怪物踏入灯光照耀的范围。与她所想的一般无二,正是蓝庭斋内那个让自己丈夫“心心念念”的人。
“你究竟想要怎样?”
强制镇定下来,全身仍旧无法动弹的孙君文任由女子走到她近前,紧绷着身子让其弯身抱起自己走回刚才被扶起的椅子坐下。
“我并不想怎么样,你应该问的是那个小家伙想怎样!”说着有些拗口的话,女子伸手指了指趴在严永潮尸体上的那个怪物,轻笑着起身走到龙书案旁,随手操起桌上的一只狼毫笔把玩起来。
在女子的提醒下,孙君文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丈夫的尸体,只见那怪物正凑在严永潮面部上方深吸着气,一缕青白色的烟雾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其身上飘飞而出。
烟雾渐渐在其面部上方的虚空中凝聚成型,隐隐有着淡淡的人型依稀可辨。最终,在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声里,那一缕烟雾中响过一丝几不可闻却又异常刺耳的尖啸后便落入怪物那大张着的口里。
“这小家伙可不是怪物,他叫林愮,是上古神兽饕餮一族残存的后裔之一。”
见孙君文被眼前的一幕所慑,女子伸手对那只刚刚“用过餐”的饕餮林愮做了个稍候的姿势,轻笑着为她解惑。
“大概是几百年前吧,我一不小心重伤了他,为道歉只能想法子给他疗伤,而贪念极重的灵魂正是他温补的良药,只要让小家伙吸收九百九十九个便能恢复如初。你们一家作为最后三个,这完全是你们的荣幸,更何况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只能委屈一下了,毕竟小家伙等了太久,再不恢复我心难安啊!”
话落,女子笑着挥了挥手,饕餮林愮便一个翻身跃至孙君文身前,张开大口就朝她扑去。
“你们……”
惊恐的叫声还没完全散出便宣告结束,孙君文面带惊恐地倒下,身体软软挂在椅背上,脸上连一丝不甘都没露出便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屋外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原本燥热的空气瞬间变得清爽许多,而屋内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响动声过后,两个身高相仿的黑影相对而立,映照在书房的窗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