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枫树下劳夫子续着长长的胡子编成了小辫子,像是小儿的肌发一样。老小孩老小孩,还真是看他哪儿都充满了赤子童真,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被整个清河县奉若经典。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小老头。
阵阵梅香随风而来,与飘荡而下的红枫树叶有事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劳夫子不疾不徐的将一壶清茶缓缓注入香雪海面前的杯子里。
动作是那样的郑重,放下茶壶他一个人看着远山处沉思片刻,忽而很激动地一下子凑到香雪海面前,很是认真的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夫人看着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问的不太确定,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低低呢喃。
香雪海端着香茗清品,就那么温柔地看着他,任由他这不慎礼貌的打量,继而微微一笑。
“夫子自是见过我的,我跟浩琪成亲夫子还是证婚人呢。”香雪海说的甚至注定,仿佛是在陈述事实。可是实际上她自己确实不知道的,是那三个月他们缠绵榻上,浩琪每日陪在她身边为她红妆诗书之余偶尔闲谈起来的话语。也不是那么刻意告诉她,就是那么不经意的,她就记下来了。
即使时间已过六年,那三个月太清晰,仿若就在昨日。
她看每日刻苦专研,研究的八股撰文,她看都的看不懂。为她晨起描眉都能为她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鹅黄,黛眉弯弯,兴致兴起还能还专为她做出闺阁诗词。
“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曰:’归也’,归何处?猛回头,罗维鼾眠如故。”
大多都是些不能见人的,却他偏偏非要一本正经的写下来表上或是收订成册。
期初香雪海是对此是有些惶恐的,毕竟耽于男儿沉迷美色,让上官老太知道了非要活剥了她不可,另对他的名声也是有毁。
后来看他谨慎,都是自己收集好了,若不是听他在自己耳边靡靡轻吟感觉犹在,亲眼看他写下,甚至雪海自己都要怀疑,那些诡谲的绯色的靡靡罔罔都是自己的臆想。
她当时还笑着打趣他,夫子教你的博学你都用在这些上面了,让他知道了非要罚你抄写一百遍的《孟子》长长记性不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不是让你整日这样消弭于红罗帐。”
他也只是从身后轻拥她,垂首用脸颊在她颈项靡靡厮磨,“夫人好狠的心,你就真那么狠心让我筋疲,肚饿,空乏其身,什么都不如才好?”无不说的自己可怜兮兮的,好似她立时就再不让他吃放一样。
“再说了,我要乱也只对夫人你一个人乱,对别人我可是坐怀不乱的。”
“这个雪海尽可放心。”说着就举起右手来,做出誓言模样。
“够啦,我信你还不成么。”香雪海赶紧将他举着的三指誓言手指扳下来。当时的甜蜜,她从没预料到那个誓言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对上官也同样是一场多么痛彻心扉的磨难。
“但是关于劳夫子罚我抄书这个事呢,雪海尽管放一百个心。劳夫子是个很开明的老师,他懂我对你是什么感情。”说着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当初我们的婚礼他还是我们的证婚人呢。”
不知何时他已将香雪海抱至自己腿上,像诓睡小孩子似得,把她搂的紧紧地,枕着她的肩膀摇啊摇。忽而又不正经起来,“再说闺阁之中我为自己夫人写两首词又怎么了?没准劳夫子还夸我呢!”
他说得煞有介事,香雪海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因为她听过他给她的讲的“仙凡之恋”的话剧。那是他专为劳夫子和二仙女写的。
她莫名竟一时也是感伤起来,回拥住他,“我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但是仅仅她已经虚弱到只是回拥住他,她都显得那么吃力。她将自己往他怀里更近的蹭了蹭,“若是……若是雪海,……不能陪你到最后了,你会像劳夫子那样永远念着雪海吗?”
她说得那么小心翼翼,努力咽住喉咙的咳嗽,偷偷的抬头偷眤着他的神情,那肖俊的下巴轻抵着她的额头,那么刚毅,而自己却正在逐渐凋残。
她很害怕,也割舍不下。即使自己不在了,她也想要他永永远远的念着想着自己。她就是那的,自私。阴暗的心理。
上官浩琪没有再回答她,他只是抱着她,亲吻着她,一点点,从额头,眼睛,鼻尖,嘴唇,红罗帐暖,日才高起。
香雪海从思绪中抽离,放下茶杯。
“夫子托人带信给雪海说有了浩琪的消息,可是什么消息?”
六年。劳夫子看着她如今的面庞。她从当年含苞欲滴的花骨朵儿已悄然绽放成一朵盛开的魏紫。二十一岁,正式一个女人最盛放的时候。经过世俗的打磨,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小姑娘了。
与他印象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更像了。
既有牡丹的娇艳,又带着梅花的冷凌。一举一止皆是风华。明明很焦急,也能演示得很好了。
上官家的没落,造就了她的成长。
“我京城的一朋友游历至此,老探望我这老朋友,说起如今京城炙手可热的大理寺卿可是复姓上官,也是出自于冀州清河郡清河县,特问我是否识得此人。六年前的会试皇上钦点头名状元,短短六年时间就升到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备受皇上宠信。”
香雪海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的变化。内心明明是波涛汹涌的。到底是太年轻,没经过什么真正大事。端着茶杯的手一点点收紧,连呼吸都紧了。
还是小巴咋咋叽叽的,带着劳夫子问道,“夫子,你那朋友可有说这位大理寺卿的相貌如何,身世如何?”
这也正是香雪海想要问的。只见她轻轻放下茶杯,目不转睛的看着劳夫子,等着劳夫子的下文。那双眼睛定定的,明明什么都没有,眼神却道尽了一切。
劳夫子自身也不甚确定,“我那朋友本也是个闲云野鹤,只是游历至京城,处处听人高谈阔论起这个上官大人。本人,确实没有见过的。”
“听说是个冷硬的青年才俊,身高八尺又余。遇谁都是不苟言笑。”劳夫子说道此有些犹豫,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那真的不是他所教出来的上官浩琪。
“……听说他行事极为狠辣,审问犯人时常几条街外都能听到大理寺传出来的惨叫。”
“他还上书了连坐法,依罪行,三代同诛,九代内连坐。对人赶尽杀绝至极致。”
香雪海似是身体被掏空,支撑不住。浩琪虽为人冷淡,但是他骨子里是善良的。她知道。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是她的浩琪?
最后她是被小巴扶回去的,主仆俩都是一副丢了魂,浑浑噩噩。
小巴忧心,她的小姐,以后可怎么办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