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以腕支颊,随意地盘腿坐在茅屋的顶上,眯着凤眼盯着一轮明月发呆。
今夜正逢满月,月光甚好,映得夜晚原本阴森的林木都柔和了姿态,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雪。
“唉……”屋顶上的人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庭院里的俊朗男子,又将一坛酒封好,听见这叹气声头也不回,顺手又重新将衣袖挽到上臂,一边朗声道:“你这从早坐到晚的,也不歇歇?”
凤瑾又一声叹息:“也不知入了凡界还会不会有像轩辰这般待我好的人了。”
“打住。且不说你已身在凡界,就说被天帝差使与这龙族的太子共事,也未必是坏事。”
边说着将最后一坛酒封好,轩辰满意地活动活动已经有些酸困的肩膀,又朝着霸占自家屋顶一整天的白色身影说道:“你也别闲着,帮我把这些酒搬到窖里去。”
凤瑾又一声叹气,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对着月亮伸了个懒腰,一脚稍稍用力翻身跃下。
一手抓起一坛酒,无奈道:“你这搬酒也不得用法术的规矩也该改改了。”
轩辰有些好笑地撇了他一眼:“我说过多少次,要想酒至纯至冽,不用灵力便是首要。每次为了来喝酒,从你那凤凰谷万里迢迢来到我这穷乡僻壤之地,也没见你觉着麻烦。”
凤瑾随手掂了掂酒坛子:“你的酒天上没有,只能来地上寻了。”
轩辰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哈哈一笑,又道:“我见那龙族的太子也是气度不凡,一表人才的人物。这回天帝为何安排你与他一同下界?”
“整个天界估计也就你不知了。那天帝的小外甥生来便少一魂一魄,不知吃了元南上仙多少丹药才勉强补齐,他虽生来便是仙,但仙与上仙仍去甚远,若是他不升为上仙灵力便会枯竭,迟早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天帝无奈只能让我二人助他渡劫,早日升为上仙。”
“如此,那待此事了结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天色已然全暗,窖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凤瑾皱了皱眉,月白长袖里的手一挥,变出一颗足有拳头大的夜明珠来。珠子漂浮在空中,发出皎洁通透的乳白色光,整个窖顿时亮堂起来。
“这天界的闲人多了去,”凤瑾说罢转身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轩辰,“且那孩子即便是渡劫也有天帝护其左右,这一世生在帝王家想必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却偏偏择了我们,此事定不简单。”
轩辰听了这话,沉吟片刻,还是拍了拍凤瑾的肩膀笑道:“你也不必多想,暂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凤瑾也无所谓地点点头。
这事再是如何复杂也与他无甚干系,早日了结回他的凤凰谷睡觉才是正事。
两人谈笑间,不觉入夜已深,坛子也不剩几个。
轩辰留在窖里清点酒坛,凤瑾出来拎最后两坛酒。
可凤瑾刚一俯身,后背便有一阵逼人的寒气袭来。
凤瑾立时抓起两个坛子翻身躲过,退到院子一边,那阵罡风朝着竹林直直劈去,连着断了两根竹子不说,引得整个竹林都沙沙作响。
凤瑾眼见此景挑了挑眉,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眉眼清俊,一副本应温和的瘦弱书生的模样,却面若冰霜,眉头深皱。
凤瑾一双凤眼波光流转,轻笑道:“我倒是什么厉害的山精野怪,看你这竹妖不过千年道行,趁着满月阴气旺盛便敢扰本公子的兴致,胆子倒是不小。”
那竹妖也不说话直接闪身近前,横着一把匕首刺向凤瑾的脖颈,凤瑾微微后仰躲过,正要还手,却发现两手都拎着坛子,一时只能躲着脱不开身。
不过仙妖毕竟不能同语,即使这竹妖招招足以毙命,凤瑾还是应对得绰绰有余。
“你叫什么名字?”
“……”
“为何要杀我?”
“……”
这小妖恍若未闻,唇线紧抿,像是对凤瑾随意的态度十分恼怒,眼中杀意更甚。
凤瑾眼见他越打越凶,只得无奈地喊到:“你这坛子是要数到几时?”
轩辰的笑声由远及近,凤瑾知他在一旁看着,与竹妖又过了几招还是不见他帮忙,凤瑾干脆直接将坛子扔上了天。
凤瑾这边抓住了竹妖持匕首的手扭到身后,顺便朝他腿弯处踢了一脚,轩辰那边飞身把他的酒坛子接住,抱在怀里。
轩辰抱住两个酒坛,兴致盎然地打量打量跪在地上气愤的竹妖,细眉扭在一起,原本白皙的脸涨的通红,似是有些羞恼。
凤瑾随手抛了一个术法,竹妖便跪在地上不能动了。
凤瑾摸摸下巴,瞥了一眼竹妖看向轩辰:“我还道他是你在凡界的小徒弟,碍着我在不敢露面,守着院子也快一天了罢。”
轩辰不置可否地笑笑:“我这茅屋周围向来便少不了精怪,我是习惯了。”
这山中的生灵都无法抵抗神仙身上的旷洁灵气,不由得就想靠近,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竹妖……
凤瑾心中疑惑更甚,对竹妖道:“区区小妖竟妄图弑仙,是何目的?”
旁边的轩辰一听这话,无奈地摇头:“你这帽子扣得倒是不小。”说完便去了酒窖。
凤瑾这边问了数个问题,这小妖却是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悲壮样子,凤瑾也觉既无奈又好笑。
朝着这小妖眉心一点,竹妖顿时跌坐在地上。
“也罢,我看你未曾伤人性命,这次便饶了你,”凤瑾弯着凤眼靠近他低垂的眼睑,轻轻一笑,低声说:“若是再被我撞上,直接将你化了做纸,你看如何?”
那竹妖脸色登时白了几分,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已经漆黑一片的林子,不见了踪迹。
凤瑾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一甩月白的衣袖,回头对着已经出来的揉肩的轩辰道:“夜明珠便留给你了,做我下次的酒钱。”
不待轩辰回答,便已闪身离去。
轩辰耸耸肩,转身回屋正准备关门,却又似感觉到了什么,神色略微有些讶异,转而又笑了笑,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道:“你若是想要寻他,便去皇宫看看罢。”
说罢关了房门,庭院内月光如练,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