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帝锦是在她外出巡游的时候,那时的帝锦还未化作人形,只是只被箭射伤的白狐,颤着身体躲在树洞之下,几分疲劳、几分凄凉。是世上少有的灵狐,就那样蜷缩着,整个身体上洁白无暇,只有受伤的地方沾染着鲜血,眼神睁睁的望着我,凄凄楚楚,却带着少许的坚毅。分明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却又那么的坚持不渝。我便带着他回了临山,从此悉心照料,很快他的伤便好了,他终日待在我的身旁,不离不弃。有时月芩会捉弄他,带着他嬉笑打闹,无论月芩把他带的多远他都会自己找到我,安静的待在我的怀中。
这一待便是十年,我看着白狐眼中的灵气越来越旺,我便知道,他,快要羽化为人,既然如此,他便再不能待在临上,无论是妖是魔,他该有自己的道路,该有自己的命运,我叫月芩把他送回初遇的林中,十年的相伴在此泯灭。
不曾想,月芩回来不过两日,他便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临山,从此,便不再离去。当月芩抱着他来到我的面前,他却奄奄一息。月芩告诉我灵狐皮毛在人界颇受欢迎,想他这般的白狐,犹为真贵!便跪求我留下他。当初,是我扰乱他的命脉,从此,便再也回不去了。
我用仙力治好了他,留他在临山后山雪洞之中修炼,不到半年,白狐便羽化成人,却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空灵和俊秀的男子,青色的眼眉之下,有着一双如朝露般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樱花般粉嫩的双唇和白皙透彻的皮肤。
现在的他如常人一般,不用再担心猎人的弓箭,便想,是该有所抉择的时候了,我问他,如果你想留在临上,便只能是我的弟子,此生无情无爱,一生修行,得道飞升,不再沾染凡尘俗事,如果你想离去,天下宽广,一世逍遥,不用拘泥度日,从此海阔天空。做任何决定,我都不加阻饶。
犹记得,你跪着说,救命之恩不敢忘,十年相伴不敢丢,从此临山之上便就是我归处,而你,就是我的师父,誓死不忘!
既然如此,你,便是我风轻鸾的弟子,临山之上,就是你的去处,不求你守护这万千众生,只求你一心向道,善待这天下。从此,你就以锦字自取,希望你能锦瑟和谐,繁荣似锦,临山之上就是你的家。
年少的小锦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不会率性,不会嬉闹,待人平和温顺有礼,没有月芩那般打闹,喋喋不休。闲时静看庭中花开花落,漫时随于天际云淡云舒,那时,他从不会穿太过繁杂多色的衣服,终日一袭白衣裹身,总是安静的在树下看着我给的书,闻人,便就付之一笑。却有着令人哭笑不得的洁癖,从来都是一生黑发白衣,没有一点杂质。月祺曾打笑道说他比女子还女子,哪有男人会拘泥于这些小节,而他总是淡淡的笑着不讲话。
有时,我会带着他外出巡游,尝尽世间苦楚,看尽世间百态,所去之处或苦或甜,而他只是默默的跟着。有一次,邵地爆发瘟疫,整个地区被死气团团笼罩,方圆百里的百姓村庄几乎无一幸免,当时听闻噩耗便带着帝锦前去,还未到达邵地,一路上尸体遍布,花草枯萎,几乎鸟兽绝无。
望着前方茫茫无尽的路,一片虚无,我问他“你怕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消失“怕什么?”
我指向前方,那里灰暗遍布,没有一丝生迹。“怕吗?”
他笑了笑说道“这便是师父眼里的众生,既是师父想要守侯的,弟子又何来怕之?”
“众生?不,前方的路恐怕已不再是人界,而是修罗场!”所谓的众生,如今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既是修罗场,只要师父要去,弟子便不离不弃,既然必须要去,怕又有什么用吗?”少年的脸上带着坚定。
“小锦,这天下,这世间,这生死,你是如何看待?”我看着地上死去的少年,俊秀的脸上还带着痛苦和不甘“若你是他,你会如何看待?”
“若我是他,在这天下必将守着所护的,爱着所珍惜的,在生死之间,无所惧,无所悔,只希望能活的无憾罢了!”话中带着一丝庆幸。
“无憾?世事百态,人世间又有谁能做到无憾?”我叹了一口气,漫漫人生路,所求之事众多,谁又能做到无所求?既然有求必然也会有憾。
“师父你可有什么遗憾?”少年或许听到了我的叹气,眼中浮现关心之色。
“我所憾的便是当初”当初自己没有和整个族人站在一起,而是一人离去!
“当初?”少年不懂我讲的话,有些疑惑。
“走吧,前路茫茫,晚了,便真成了地狱了!”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飞身向前,他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多问,便跟着来了。
那次的瘟疫爆发的很突然,不到三个月,几乎蔓延整个邵地,官府的人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一般的做法都是封锁整个地区,然后,任由里面的人自生自灭,然后便是一把火燃尽整个地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有效的,却也是最残忍的。可这一次,瘟疫蔓延太过迅速,所步地区太过庞大,总是有一些不能防及的地方,很快,就扩散开,祭祀院和官府拼全力镇压治疗。
小锦跟着我走遍整个疫区,看透这个世间的生死冷暖,共同研究治疗瘟疫的迸发,生死总在一瞬间,面对人类,俊美的容颜之上总是给予温和的笑容,细心的问候,和贴切的诊治。依旧是白衣黑发,温暖的如一束阳光,在这个瘟疫之区绽放着自己的光彩。瘟疫之人都是身无完肤,一身带满污秽,我知道他是喜爱洁癖之人,我曾问他为何如此,这些事何曾需要你如此,即便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犹记得年少的他说,既然师父心怀天下,每一个人都是师父所护,而我是师父的弟子,这天下便也是弟子的责任,何况…这天下太大,而师父却只是一人,我不想师父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