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就算是擦肩而过,如果不是日后关系有所纠葛,可能缘分也就仅止于那一个擦肩。
我每天来往于集市,人流多的地方,总是一遍又一遍的从街的一头走到街的另一头,来回不断的在街上和人们擦肩而过,但是大家无一不是各自行色匆匆,不曾对我多留意过一眼。就算是偶有人对我投来目光,在我与他们目光接触之时,他们就立马收回,然后一去不曾回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不能随便的停下来就和不认识的人交谈,难道说在路上就只能走路吗?那还真是奇怪的规定,就没有人对这项规定表示过怀疑吗?我试着朝每一个我遇到的人投以微笑,并向他们问好,可大多数的人都比较惊讶,他们朝我回以礼貌的微笑然后离开,少数人则是向我打招呼,还有些人则是绕道而行,似乎我是抱着奇怪的目的。随着我在街上呆的时间越长,人们开始觉得我奇怪,他们认为精神有问题,因为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我只能离开,他们都是一群无趣的人,他们的世界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超出他们常理的事情,他们希望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的乏味,他们会这样腐朽的直到死去……
有一天夜晚,我因为在家中呆的太久,想要出去透透气,于是围绕着小区走来走去,此时的时间并不晚,才晚上九点多钟,但是这对于这个小镇来说,已经算是非常的晚了,街上的商场在天黑之时就以关门。宽广的沥青路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冷清和具有格调。我开始沿着路一直走到没人的田野。此时正是夏天,田里面的稻谷已经生长的比较茂盛,虫鸣之声将夜晚的月亮衬得像诗一般。
在这美丽的夜晚,我那一颗不安的心却开始变得躁动,日复一日的关在家中的沉闷让我几乎快要抓狂,我需要新鲜事物的刺激,平静如诗般的美好并不能让一个企图追求黑暗的头脑得到满足,唯有行走在罪恶的边缘,规则的尽头,才能让一颗平庸的头脑得到释放。
我得做点什么,是的,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什么,我沿着街道用快速的脚步踩踏在这少有汽车碾压的沥青路上,街两旁关闭的店铺让我感到愤怒,我想要捡起路边的石头狠狠的在上面砸几下,然后等有人出来,我会朝他身上吐口水,再给他的脸上一拳,我希望他能揍的我满脸是血,瘫倒在地上。
可我忍住了,因为现在的人都不会愤怒到将你打到鼻青脸肿,他们是如此的克制,如此的无趣。没人想要冲突,他们想要的是虚伪的和平。
我继续走着,慢慢的脚步开始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快,等我意识清醒时,我正在用尽全力在马路上像个疯子一样奔跑着,我跑到呼吸急促,胸口像石头一样压着,氧气越来越少,最后我无力的仰面睡在马路边上,昏黄的路灯就照在我的脸上。这是一瞬间,似乎有了一点不同。
第二天窒息感已经不能够让我感到满足,我想起了东野圭吾写的一篇关于跟踪狂的短篇,当时觉得非常有趣,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从没想过自己亲自实践一下。
几天之后,我用一张在网上购买的电话卡拨了一通电话。
“木森女士,你好,我是你仰慕者。”电话被接通之后,我说出了这一番表白,我不知道我的呼吸有没有变得急促,也不知道我的声音有没有那么丝毫的颤抖。
“你是谁?”电话那边传来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她就是这么的迷人,她也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迷人。
“你现在应该刚洗完澡吧,要将窗帘拉好哦。”我继续说道,脑海里面浮现出了透过那缝隙之中看到的美妙春光。
电话里面开始传出走动的声音,然后还有拉好窗帘的声音。“你到底是谁?”她开始质问我。
我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面掏出自己小笔记本,在我沉默的片刻,她焦躁的又了两次我是谁,当然,我是不会告诉她的。我开始照着我的笔记本上的内容开始念了起来,上面是她的各种生活信息,从她出门,吃东西,打扮,丢的垃圾,去了哪里,晚上在哪工作,和谁在哪家宾馆开房,进去了多久,什么时候回家,回家在做什么……她几天的信息全都记在我的笔记本上,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是在高级夜总会上班……
我说完的时候,只知道途中她吼了我好久,似乎陷入了恐慌害怕,再然后,她早就挂了我电话……
“哈?……”我喝下冲好的苦咖啡,然后在镜子里面看了下黑眼圈浓重的自己,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写到。“在没人看见的夜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像是着了迷一般,完成了自己的罪恶启蒙。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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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这节课是语文课,老师正拿着书本在逐字逐句的进行着文章的分析。
“希应该没有在听课吧,她一定在幻想着某些事情吧……”我这样想着,希是一个爱幻想的人,虽然她平时总是表现的沉默寡言,冷漠,但是在她的头脑里面一定有着很多秘密,从不与其他人分享的秘密。
在林芬老师走后,班级里面调了一次座位,不知道为什么,我被老师安排到和希作为同桌。不过,在一次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我从班主任那里得到了答案。
我感觉有点无奈,原因竟然是希太沉闷孤僻了,需要一个乐观上进的同学做同桌。不仅如此,班主任还觉得这是委屈我了,给我讲了一番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的道理。
我……我不负老师的期望,表示一定好好的做好班级团结的工作……
没想到呢,我的假面竟然瞒过了所有人,就连班主任都认为是一个乐观上进好学的好学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甚至我都觉得我是不是已经精神分裂了,一方面做着乖乖学生,一方面却又孤僻古怪冷漠。
白天变得越来越长,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身边的同学穿的衣服越来越少,草木渐丰,似乎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活跃了起来,但是唯独希身边的气氛还是那样的清冷,她还是少说话,依旧是独来独往,就连我这个和她在大家看来关系比较好的同桌,她也只是偶尔和我聊一下猎奇犯罪梦幻般的故事。
关于猎奇犯罪梦幻的故事这方面,我们两个人的兴趣有着惊人的相似。就比如现在她说的。
“为什么马尔切罗要将柯赛特杀死?难道说永恒真的这种重要吗?”
希说的是一部仅仅只有三集的动画,名为《柯赛特的肖像》,我们会聊起这个话题是因为我恰好看到希在自己的绘图本上画了一副柯赛特的画像和一支玻璃酒杯。
“因为他是一名画师,一名变态的画师,当一个人的心情在某一刻达到一种极端的时候,人就会产生出这种在一般人看来并不符合常理的念头。”我如此回答。“至于永恒,这种东西根本没什么重要的,没有变化的事物最好全都消失。”
希没有说话,她总是这样,对我的回答从来都是不予置评。
“那人又为什么会迷恋?”希说话时总是一个接一个问题。
我回答。“因为人都是傻瓜。”
通常的对话都是这样,她问我回答,不管我回答的好不好,她都不在意,我感觉她自己其实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管我说些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放学后,我从来都不喜欢在学校里面停留,也还像往常一样的往家中走去,希也是如此,就这么静静的走在我的旁边,然后我们一言不发,彼此就这样走着,不要觉得我们这样很尴尬,实际上,我觉得这种安静倒是挺惬意的,至于希,她从来都是话不多,除非她想和我说话,否则就算我主动说话她也是不会和我交谈的。
很奇怪吧,我们互相从来不深入交流,但是却能够维持像这样的一种微妙的关系,而不是像学校里面的那些人一样总是想要将自己融入某个圈子里面,或者是自己成为某个圈子里面的中心人物。
“你有听说最近好像在学校附近有跟踪狂出现吗?”我一直对这种奇怪的事情比较关注。
“啊?……你有说什么吗?”希转过头一脸迷茫。
是的,很多时候她都是这样一种迷茫的状态,让人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以我只好再说了一遍。“早上的报纸上有报道在我们小镇上出现了跟踪狂。”
“哦,是吗?我早上都不看报纸的。”
重点根本不是你早上看不看报纸好吗?我在心中吐槽。“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琐事的报道。”我顺着希的话说道。
“这样啊。”
“恩,就是这样,听说现在订报纸的少,镇上的报纸都快办不下去。”我继续接着,尽管话题已经偏离了我最初想要说的。
“真可惜。”希继续着简短而没有实质内容的回答。
“是挺可惜的。今天天上竟然没星星呢,明天大概会下雨吧。”我也跟着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希抬头看了下天空。“我喜欢下雨。”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了雨,尽管现在这个时间白天来的特别的早,但是因为学校里面需要上早自习,起床的时候天还是有点迷蒙的黑。我稍微洗漱了一下,然后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个薄薄的外套,打着伞就出门了。
往常的时候,出门在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街上活动了,但是由于今天下雨所以基本没什么人。沿着去学校的道路走着,很快就看见希从巷子里面打着伞走出来。
长发,背着背包,简约的穿着,沉沉的气质和这雨天格外的相衬,却也如这雨景一般安静。
“嗨,早。”我打了个招呼。希回道。“早”。依旧是没有波动的语气,一如既往,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可能全世界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大概也还是这样。在以前还没和希产生接触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某种奇怪的存在,就像某种存在于文学里面,怪谈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