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医生：“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生病了，唐开始接触你就是为了治疗你，她反对药物治疗，认为你经过引导最终会自己分清幻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别。不过我没想到她最后会真的和你在一起。我一直不敢问她是真的喜欢你，还是为了救你，我怕知道自己比不过一个病人。”
我是霍星，我又重新开始记日记。
十一月二号，我被送来这间精神病院，我的朋友夏平也是一个心理医生，他在法庭上为我辩护我才可以不用坐牢，不过要在这里一直治疗到医生同意我重新融入社会。我都不知道要回去干什么，我当着女儿的面杀了我老婆，我这样的人，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十一月三号，我企图自杀，不过被阻止了。
十一月十八号，夏医生告诉我事情出了点状况，因为我的精神状况，法院不接受我把抚养权交给夏医生的委托，他们要把我的女儿判给外公外婆。我岳父岳母现在恨死我了，如果把女儿交给他们，我一辈子都不要想再见到她了。我开始接受治疗。
十一月十九号，我很积极的接受治疗，我已经再也看不到那些幻觉。
十一月二十号，我真的看不到那些幻觉了，我都不想了，但医生不相信我，他们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我只能等。
等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我父母去世，霏霏被判给外公外婆，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时间一天一天在我身上汹涌的流逝。精神病院的一天长过外面的一星期，你无人可以交流，病人都说着你不懂的话，你试着搞懂他们在说什么你就真的疯了。护士看着你就像看着家畜，我每天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和一个人过了十五年又有什么分别？
我的朋友老板（我悄悄地用了小说里的名字）是一个用铅笔插进他上司动脉的凶手，但他坚持自己只是杀死了一只猪，这就是他在这里二十多年的原因。老板说自从毕业参加工作后就见到许多猪，他们穿着人的衣服藏在人群里，多数都是可恶的经理，他们一天不做别的只是来取走你的蛋，对，老板认为我们都是鸡，还都是母鸡。
在乡下是人养猪，在城市里是猪养鸡。我们的工作就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进到一间笼子里，吃吃吃，然后下蛋。你知道平常的鸡蛋是没受过精的，也就是云英鸡蛋，这鸡蛋不同于我们的后代，它只是一颗卵子，是我们劳动所得。猪吃了蛋就开始长膘，人就有猪肉吃了，然后终有一天，我们没蛋下就会被做成大盘鸡，猪当然也会死，只有人会活到最后。在老板的眼里人是一种脸上会开花的生物，你在生活中永远看不到一个人，但你会看看各处都在开花。
我还有一个朋友老林坚持认为自己是会飞的，不是像俄罗斯飞鼠那样在空中滑翔，而是西游记里腾云驾雾那样飞。在空气动力学帮不了他的情况下他就开始求助于形而上学。他的原话如下：
额，我不记得了，反正都是疯话。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出去了，直到有一天。
“霍先生，这段时间你情况很稳定，我们觉得你可以试着重新接触这个社会。”
我和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说我们的话我就不用担那么大的责任。
我出院那天好大太阳，我突然发现外面的阳光和医院里是不同的，出院门的时候，简直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对了，跟你说了你都不会信，我看到一群穿白大褂的恶犬。
想出来的时候有不让你出来，好不容易决定接受这样的生活了，却一定要你出来。为什么？我终于明白，因为现在就算没有护士，我还是可以像在医院里一样生活。不过那样外面和医院有什么不同？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很大的医院罢了，你怎么痊愈？
我每个星期要到医生那里拿药，顺便报告自己的情况。医院还是政府什么的给我找了个工作，屠宰场。这个工作很好，不用跟人说话。
霍星每天都要到小区的超市买点面包做第二天的早饭，久而久之收银员注意到这个老人，偶尔会跟他搭话。
“老人家每天都买这个，很喜欢这个口味吗？”
“嗯，图方便。”
政府给我安排的是员工宿舍，但我自己花了钱搬出来租房子，可能是跟人一起住惯了，以后的日子都想一个人过。不过最近我总觉得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我不敢跟医生讲，不然他又会让我吃更多的药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吃药，所以一星期一三五吃，二四六不吃，周日掷硬币。吃药的日子每天都很没精神，但不吃药就会有幻觉，医生说我的大脑会接受外界的信息进行再创造，大概是因为老板的故事，我也会看到穿衣服的动物，上班的白领是羊，精神病院里的护士医生是犬，我自己是猪。
每天洗漱完镜子里都是丑陋肮脏的猪头。还有头狼，我的屋子里有头狼，每到晚上眼睛就会发光。
我终于逮到那头狼，超市里的售货员。闲聊时她说漏嘴，“为什么要多买把菜刀？”她怎么知道我家的菜刀还能用。买刀是为了防狼。
“我是霏霏啊。”霏霏又一次试着潜入霍星的屋子却被藏在衣柜的霍星逮个正着，看着霍星提着刀的样子霏霏很害怕。
霏霏高考之后联系夏医生，知道了父亲出院的消息，她瞒着外公外婆报了CD的学校，更来到这个小区的超市里打工。她和她死去的母亲一样，认为霍星是个病人，并不是个罪人。虽然霍星企图伤害她，但霏霏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医生。这几天她发现霍星没有按医生的吩咐吃药，所以情况才会不稳定，她想清楚了，在CD一边读书一边照顾父亲，她要和她妈妈一样当个心理医生，妈妈没治好的病人她会治好。
在霏霏的眼里，霍星和小孩一样，而且是个和他人沟通有障碍的小孩，和霍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像在哄孩子，一个活在自己世界十多年的老男孩。霍星终于开始乖乖吃药了，这之后他果然稳定很多，再也不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霏霏相信，霍星不用多久就可以真的融入这个社会。
今天吃完晚饭后霍星看到了霏霏的学生证。
姓名：唐宋。
“这个啊，我跟了妈妈姓，你不会因为这个不开心吧？”
霍星的样子有点不对，“爸，你别吓我。”“唐宋是我小说里的人物。”
霏霏和她母亲唐医生有八分想象，不过身材更加丰腴，********。和霍星想象的唐小姐不谋而合。
“爸，你别多想了，再吃点药吧。”
霍星迟疑一下，但还是吃了药，“对不起，爸爸又在乱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