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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日僵尸粉

梅少狐退出了有道山,这一阵毒蒺藜来得太凶猛,像一阵骤雨,没有躲避的时间。令梅少狐感到奇怪的是,这阵狂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梅少狐退到玉箫山庄石门,跟踪而来释放暗器的人也悉数撤退。照理说,金帛帮的人若是发现梅少狐,定不会轻易放过。在占据有利条件下收手撤回,这不符合金帛帮的做事方式,梅少狐百思不得其解。

世间事,凡不合常理,大抵都有阴谋。梅少狐一向嘻嘻哈哈,若是分析事情,也是把好手。梅少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耳边也响起了司马义走之前的那句话“自从我们入关以来,一切事情都发展的太巧合了”。从入关,到栖凤园,再到九云涧,好像一切事情合乎情理,直到现在才有些不妥。梅少狐感觉自己好像掉入到一个巨大的迷局之中。

“以毒蒺藜逼我出庄,并不鱼死网破。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有道山有金帛帮不愿外人知晓的一些事情,要么现在的我是金帛帮里的一颗有用的棋子。不论如何,适才相遇的白衣女子一定和梅家有关,一定要找到她,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梅少狐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玉箫山庄,心想既然不想杀我,我就有了一道护身符,何况这里本是玉箫山庄,我暂且逛一逛。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散发着家的气息,在这里梅少狐或许活得更清醒。梅少狐理了理思绪,直接施展轻功,略过左侧的屋子,飞向了昔日的演武场。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你今生最想停留的地方,或许是家,或许是远方的风景,总会使你记忆犹新,魂牵梦绕。对梅少狐来说,他的青春就浸泡在这片山庄。在梦里,梅少狐每每走进的地方就是演武场。

梅少狐抚摸着周围的残垣断壁,从怀里掏出扁形酒壶,把酒倒在了嘴里。右手挥舞玉箫,吟道,“玉箫声断没流年,满目春愁陇树烟。艳质已随云雨散,凤楼空锁月明天”。玉箫破风声伴着这首诗飘向了夜空,飘向了远方。

“少狐,你终于回来了,我总算又见到你了。”声音如玉,轻叩梅少狐的心门。一位长发凌乱的女子玉手轻扶演武场的栏杆。一身素衣,弱不禁风,白皙的脸蛋配着深陷的眼睛,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仿佛却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即便如此,也遮不住她的风韵。

这个声音,梅少狐再熟悉不过了。五年前这个声音曾经让梅少狐魂牵梦萦,茶饭不思。三年了,梅少狐无论多么孤独,多么无助,总是去刻意回避这个声音,三年了,一直拒绝想起这个名字,盈一玉。

听到这个声音,梅少狐立即转身要走,这个女人,他曾经爱极一时,也曾恨极一时。他现在实在不想面对这个女人,甚至连看也不想去看一眼。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今天我不得不见你。三年了,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希望你平安无事。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思念你,难道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吗?”盈一玉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三年来,我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想你三年前如何勾结金帛帮,如何在玉箫山庄酒宴下毒,如何在我玉箫山庄败落后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梅少狐少有的严厉口气,明显在克制自己的愤怒。

“是,我是罪该万死。可是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没见到你。当年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当时我已经.”就在盈一玉正在和梅少狐交谈时,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走上来,轻轻握住盈一玉的胳膊说“小姐,人见到了。天冷了,我们回去吧,老爷还在等您呢!”说完拉着盈一玉就要往回走。

“别拉我,我还没说完,你们下去。”盈一玉的态度让两个丫鬟也是吃了一惊,但是还是握着盈一玉的胳膊不撒手。

“你看到了吧,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有一种快感?我现在连丫鬟的地位都不如。”盈一玉虽然低垂着脸,口气丝毫不减当年。

“有因必有果,当初你若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还是一副冰冷的口气。

“是啊,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盈一玉口气软了先来,身子也是一软摊到了地上。扶着盈一玉的两个丫鬟并没有搀扶起盈一玉,而是站在了盈一玉的身后。

“我承认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不该把你的私仇发泄到我的亲人身上。我总有千错万错,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你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梅少狐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怒气,直接冲盈一玉大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盈一玉边说边往前爬,“少狐,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每天都活在愧疚自责之中,我活到现在就是想死之前看你一面。”

“你现在看到我了,可以了吧?”

“我求你再看我一眼。”盈一玉哭着说。

梅少狐心里也是不忍,身边的这个女人曾经是自己为之疯狂的女人,如今走到了这步田地。梅少狐终于还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盈一玉。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梅少狐心里更是一阵心酸。很显然,三年里,这个女人过的并不好,双眼凹陷无神,身体虚弱得很。

“怎么回事?”梅少狐淡淡的问了一句。

盈一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丫鬟。梅少狐会意,对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走远点,我和你们夫人说几句。”

“不行,我们帮主有令,夫人不到离开我们。否则我们就会被帮主丢进五毒洞。”两个丫鬟异口同声说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进五毒洞,滚远点。”梅少狐说道。两个丫鬟见梅少狐是真的发怒,直接乖乖的走的远远的。

“说吧,怎么回事?”

“我的事情是小事。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只是告诉你三年前的几件事。”

“如果你想说我们之间的事,我没有时间。”梅少狐静静的说道。

“你还记得盈小虫吗?”

“当然。”

“你也知道,父母不在,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们相依为命八年,我看着他长大,我绝不能让他出事。哪怕是一点伤害。”

“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应该还记得,出事的前一个月,小虫并不在山庄里。”

“你告诉我,他喜欢爬山游玩,不久就会回来。”

“那个时候,小虫已经落到金帛帮的手里。我没有办法,他们若是看到你们没有中毒,小虫就会死。”

梅少狐回头看了看盈一玉,说道“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我现在这种境况,离死也不远了,让我把话说完。”盈一玉接着说,“金帛卫把地道挖到了我房间。”

“地道?”梅少狐打了个冷颤,这下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他们打通地道,掳走了小虫,还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们的指示去做,小虫就会死,而且他们还给我派了贴身丫鬟监视我。”

梅少狐心里一阵发凉,如果盈一玉所说属实,那金帛帮进攻玉箫山庄是蓄谋已久。

“在他们的逼迫下我才在酒宴上下了毒。”

“这也就能够说清,为什么当时玉箫山庄的大门那么容易攻破,原来他们早已经派探子进来了。”

“是这样的。玉箫山庄坐立卧云峰,能够无声无息把地洞瓦到我房间,只能说明,他们对山庄觊觎很久,即便你不开门迎客,玉箫山庄一战早晚会有。所以,这件事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都是我的错。”

盈一玉所说的话,正是梅少狐所想。至此他也明白了盈一玉来找他的目的,她并不是求得他的原谅,而是减轻梅少狐心里的愧疚。两个人虽然分离三年,但是彼此的心意却还是那么清晰,虽然梅少狐极力去拒绝。梅少狐望着盈一玉说道,

“这些话你不说我也知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走了。”

“我知道你还恨我。我只想看看你,让你再吃一顿我亲手给你做的饭菜。”

“人已经看了,饭菜不必了。”

“你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不错。”

“好,我吃给你看,拿上来。”盈一玉对着后面跟来的四个丫鬟说道。

酸笋猪肚、葱爆羊肉、酱渍卤肉外加一小碟花生,一壶竹叶青。梅少狐本想把这些酒菜都踢到一旁,奈何看到盈一玉的表情,实在于心不忍。梅少狐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倒酒。盈一玉自顾自的擦拭自己的酒杯,就像在擦拭自己的生命。

盈一玉从梅少狐手里把酒壶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少狐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一杯酒,我先干为敬。”盈一玉望着梅少狐说道。梅少狐拿起酒壶豪饮,并没有理会她。

“你看今晚的星星多亮,你还记得我们成亲的那天晚上吗?记得当时我还盖着红盖头,你喝醉了,一把拉起我就跑到山顶上,非要和我一起看星星。那晚的夜空和现在一样,我们烤着篝火,我依偎在你怀里。”盈一玉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使得她凹陷的双眼也很动人。

“别说了,我还要练功,你走吧。”语气很冷漠,像一阵寒风吹向了盈一玉。

“好,我走。”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然而,起身到一半,娇躯忽然倒了下去。此时的梅少狐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感,直接一个箭步窜过去,抱住了盈一玉。盈一玉白皙的脸上好像涂了一层蜡,没有血色,身体里的血管已经开始显现,越来越突出。梅少狐掀开盈一玉的袖子,握住盈一玉的玉手,手指附于脉搏处。梅少狐脸色一沉,一脸焦急问道,

“脉象时急时缓,三日僵尸粉,你怎么会中毒的?”

“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死也是值得的。”盈一玉玉葱五指抚摸着梅少狐的脸庞。

“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去二叔那里,他最善解毒。”梅少狐毕竟心里还是爱着这个女人,实在不想就这样看着她就这样中毒而死,意欲抱起盈一玉下山。

“不必了,活着太痛苦了。自从我下毒的那一刻,所剩的时间都在痛苦里挣扎。为了亲情,我背叛了玉箫山庄。苟延残喘到现在,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哼,金帛帮帮主任之焕要我下毒害你,这一次,我要做出自己的选择。”盈一玉已经开始有些气喘。

“又是金帛帮,我不管了,别说话了,我带你去九云涧。”梅少狐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抱起盈一玉的娇躯要往外冲。

“不要。你若真的心里有我,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剩下的时间,多陪陪我,好不好?”梅少狐不再说话,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放下了盈一玉。顺势坐在了盈一玉的身后,开始为盈一玉运动逼毒。其实这个时候,运功延长不了盈一玉的寿命,梅少狐只是为了减轻盈一玉身体的疼痛。

“万万不行。这是金帛帮的范围,耗损内力是大忌。你抱着我,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真的没有时间了。”盈一玉眼里已经有了泪花,却哭不出声音,或许此时此刻的痛苦才是盈一玉这一生最知足的幸福。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梅少狐虽是满头大汗却顾不得休息。

这个时候,盈一玉已经能够活动,全身都是一条一条的血渍。梅少狐愣住了,心里不是滋味,看来盈一玉过得并不好。

“是不是很难看?”盈一玉问道。梅少狐没有回答。

“我全身都是一条条的伤疤,是我自己划的。我的身体只属于你一个人,任何人谁也休想碰我。哼,任之焕想占有我,他想都别想。”盈一玉眼里虽有泪珠,眼神异常坚强,“今天我总算知道了一件事,你是爱我的,为你而死我也值得。”

梅少狐已经收手,听到盈一玉的一番话,从身后抱住了盈一玉,“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我还是那么冲动,三年前如此,今天还是如此。”

“有你这句话,够了。你不要再为我逼毒了,没有用的。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说完直低了下去。梅少狐紧紧抱着盈一玉,只是这样的抱着,没有任何话语。突然,梅少狐的手好像触碰到了某种液体,他立刻跑到盈一玉的面前。盈一玉小腹处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气喘嘘嘘。

“为什么?”梅少狐喊道。

“我的身体已变得不干净,我在金帛帮隐忍到现在,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如今见到你,听到你对我说的话,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盈一玉笑着说道。

“小玉,我不在乎这一切。我只要你好好的。”梅少狐嘶喊这说道。

“还有一些事情我要告诉你,这对你报仇一定很有用处。”说完,在梅少狐耳边私语了几句,整个人无力的躺在了梅少狐的怀里。梅少狐心里很悲痛,两个人相识、相恋到成亲,到现在,或许只有现在,梅少狐才给了盈一玉最满意的答案。人在面对一些感情时,总以为不在乎,总以为还有很多长的时间可以去处理。但是随着时间的潜行,你才会发现,真正在你心里潜行的人就是最初的那个人。就在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幸福已经走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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