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我才徐徐睁开双眼。混沌中只见一道明亮的阳光照进屋内,整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我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水杯,将里面的大半杯冰水喝了下去,感觉人顿时精神了好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指针竟然已指向了中午十二点。翻出手机一看,早晨的时候闹铃响了十五遍,最后程序认为我彻底睡死过去,自动关闭了。还有就是小欧给我来了很多电话,我也没有听到,最后改发了一条短信,是用诸多符号编辑成的猪头。我苦苦一笑,心道哪天和老孙说一下,给我换个助理。怎么我这手下总是对我没大没小的。
心情倒是好了不好,然后不禁埋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早晨说死起不来,错过早晨公司打卡就扣没了半天工钱啊,就算昨晚喝了点酒也不应该啊。一想到喝酒,猛然间那只印在拍卖手册上的九尾黑猫,心中猛然一惊,急忙伸手到衣服中去摸。还在,就静静地挂在我的脖子上和平日里毫无两样。
我虚惊一场,脑子里回想着昨晚的事情,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仔细端详这着手中的九尾小黑猫吊坠。这东西戴在我身上十来年,我从未将它当码子事儿,有几次还差点将它弄丢掉,却一夜之间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二百万人民币,够我不吃不喝奋斗二十年啦。
心里这么想着,很激动,同时也感觉这个吊坠变得沉甸甸的,特别有分量。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东西是真是假啊?人家博物馆那边的东西都是经过专家们层层鉴定的,我这个吊坠不会是仿制的西贝货吧!心里这么想着,顿时又两个大半截。
我对古董文玩这门学问不能说完全不了解,可也是大半个睁眼瞎。让我说出这其中的门道根本不可能。我转眼又看了看自己的黑猫吊坠,通体黝黑的材质很像是某种石材,毫无光泽可言。黑猫的造型是半站式,就是前身站起,下身保持半卧的姿态,身后有九条细长的尾巴,贴在黑猫的屁股处,如同孔雀开平一般。虽说材质上看不出是什么名贵的玉器或是青瓷,不过做工很是精良细腻。虽然造型有点古怪奇异,不过这黑猫本身却是雕刻的十分憨态可掬,很是讨喜,这也是我会一直把他戴在身边的原因。
这东西到底值不值两百万啊?我心里这个纠结啊,思来想去干脆找个明白人问问好啦。
想到这里我心中豁然开朗,想到一个人。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子,星期六,应该好找他。于是急忙起身梳洗一番,吃了两块苏打饼干,喝了半盒牛奶,带上九尾黑猫吊坠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地大物博。玉石瓷器书画古董这些东西早在商周时期就已经开始有人玩了,可谓历史悠久,沉淀深厚。远了不讲,谈近的。一八四零年的鸦片战争为中国近代史拉开序幕,同时也为古董界开启了新的篇章。
洋枪大炮打开了中国封闭百余年的大门,大量的洋人坐着蒸汽船一路颠簸不畏艰辛地来到这片他们向往已久的东方国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利益!
当时对于洋人来说最赚钱的方法莫过于卖鸦片,那时的清政府早已是腐朽不堪、极度衰微,根本无法控制住洋人的这一猖狂行为,大量的烟土从各国的洋行疯狂涌入中国,而中国数十亿的真金白银从一家家的大烟馆中化作屡屡白烟飘进了洋人的口袋。疯狂的暴利没有满足洋人的野心,同时却更加刺激了他们的胃口。洋人们开始对如此简单的来钱方式感到了不满足,觉得不够快,想找出一个更快更简单的方法,后来还真想到了一个,抢!
天下任何的买卖都没有抢东西来得快,无本万利,要知道子弹再贵也比种罂粟便宜啊。于是所谓的八国联军聚到一起,调集火炮洋枪攻入北京城烧杀抢掠各种恶行罄竹难书,与此同时制造了一场最为震惊世界的大案——火烧圆明园。
在圆明园里,洋人被中国皇家海量文物珍品所震惊,看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正可谓书画精美、瓷器考究、玉器琳琅、雕工上品,宫殿楼阁雕梁画柱,清溪古亭美不胜收。洋人看在眼里不禁为之疯狂不已,一股脑地开始疯抢,能拿的拿走,拿不走也不想使其落于别人手中便当场毁坏,满身兽性暴露无遗。
之后,八国联军撤出北京,清政府也重新回到紫禁城收拾残局,看上去双方有重新归于平静,不过暗地里一股无形的暗流已开始涌动。洋人见识到了中国文化的精华所在,无比的贪念更是随之而来。同一时期,各国所谓的学者、神父、商会也聚集于此,觊觎这些珍宝,手段种种,比较讲究的是出价收购,卑鄙的便恐吓威胁,甚至更可耻的便武力掠夺。至此,民间的文玩收藏开始大肆流动起来。
到了清朝最后,国家财政无限赤字,各种吃紧。皇帝溥仪甚至都开始没有零花钱了,被逼无奈,只好暗中排太监乔装改扮混出去,将故宫中收藏的古物文玩买了,以换钱银度日,至此皇室所收藏的古董珍品开始流入市场。当时最大的出口点便是北京的琉璃厂,一夜之间琉璃厂成了中国古董界的聚集地,行里行外什么人都有,有洋人、有商贩,有军阀也有盗墓贼,总之鱼龙混杂乱的很。
随后的几十年里,辛亥革命、清政府倒台,中华民国成立,日军侵华、全国抗战,新中国成立。从一八四零到一九四九,这一百多年年可谓是中国最乱最屈辱的一百年。这一百年中中国不仅在精神、经济等方面遭受了严重的创伤,文化上的损失更是不可计算。这期间无数的艺术珍品流落海外不知所踪,至今没有找回的也不计其数。
八十年代,中国开始进行改革开放政策。中国整体经济开始回暖,中国人民也开始告别苞米面窝窝头的苦日子,同时沉寂一时的古董界也借此开始复苏起来,各地都开始陆陆续续有了文玩市场。正所谓先有天津沈阳道,后有北京潘家园,这两地的的号角声一起,全国各地也都纷纷响应,光明正大地支起摊子来。就现在,全国能数上名的大型古玩城也百余家之多。
东北最为新中国的老工业基地,在这方便嗅觉不算十分灵敏,也可能和东北人大大咧咧的性格有关,所以起步比较慢,不过好在东北人民实在且人傻钱多,这几年搞得也十分不错。
沈阳有三大文玩市场,中街怀远门古玩城、鲁园古玩城、北市场。而就这两年来说最为炙手的便是鲁园古玩城了。鲁园位于鲁迅儿童公园附近,和潘家园一样,每逢周六周日就会涌出无数地摊在马路两侧,各式古物文玩应有尽有。叫买叫卖十分热闹。
鲁园与三好电子一条街和几所沈阳高校离得都非常近,又位于市中心一环以内。所以每周末鲁园开摊的时候人特别多,摆摊的、卖饭的、买货的、闲遛弯的、高校情侣、闲散人员等等都会聚集在这里,十分拥挤。等我出门乘车赶到鲁园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按照规定,下午三点钟这一片开始清场,不允许再摆摊了。此时人流已见稀疏,开始变得冷清下来。
几个摆摊的见我不停地向四周东张西望,以为我是想买货的。急忙坐直了腰板,扇着纸扇,眼神根本不瞅我,一副道骨仙风世外高人的模样。我冷冷地嗤笑一声,心道凭你们那点装模作样的道行也敢在我面前耍弄。想我干装修的在客户面前净装大师了,张嘴是艺术闭嘴是设计,从国外扎哈·哈迪德到国内梁志天都能吹个遍,家居风水无一不通、人文工艺无一不晓。你们扇扇纸扇能把我勾过去我随你姓。找来找去终于在公园湖旁的一棵树下找到了老改。
老改不姓改,姓佐,大名佐军。沈阳城土生土长的溜子,借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就是个老炮儿。年纪不算大,还不到三十岁,不过头发掉了不少,有些秃顶。老改学历不高,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年轻的时候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没少干,进了很多次拘留所。警察看他年纪小,不忍看他这样在邪路上走下去,就安排他去当地社区当义工,劳动改造,让社区办的大妈们对其进行思想教育。这被同时一起混的流氓们知道了,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劳改,老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这名挺好听还显得社会,结果逐渐地大家越叫越顺口,便由劳改变成了老改,反而是大名没几个人记得了。
我与老改相识是在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喜欢抽烟,兜里只有父母给的一些生活费,经济上很不宽裕,我当时还很好面儿,七八块钱的烟都不稀抽,都是十五一包的小黄鹤楼。但香烟太费钱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一大半都贡献给了烟草商,饭都吃不上了,搞得我十分窘迫。后来经同学介绍我认识了老改,那时他已不再混社会,开始做些正业,正巧手里有买烟渠道,卖给我的香烟比我去超市买的便宜得多,还保真。这在当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老改在我眼中就是大救星。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老改这人对朋友很是仗义,不偷奸耍滑,很值得一交。老改也格外看重我一眼,说我身上没有知识分子的酸腐劲儿,不矫情。一来二去我们俩变成了好朋友。
这两年文玩市场火爆一场,尤其是手串市场更是火的一塌糊涂。老改闻讯便毅然决然地加入到了捣弄文玩的广广大军之中。此时正坐在树下与人讲着一串蜜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