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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田明芝就是田仁连的三公子灵修，在凤梧书院时是田明理的学长，在芦西小学是同班。此刻老师正给三年级授课，二年级的预习。田明理也扭过头微笑着和田明芝对视了一下，便紧闭双唇，一本正经地打开书包，掏出语文课本——第四册，翻开课文，一本正经地阅读预习起来。可是课文上的文字老是不停地跳动着。田明理狠劲儿眨巴了几下双眼，可是不一会儿字又跳动起来。而且课文插图的春姑娘竟然真的飞了起来，那衣袖那裙裾正随风摆动着呢！田明理正心驰神往地欣赏着，忽然，那飞舞着的春姑娘竟然变成自己苦苦寻觅等待着的白兰芝！明理差点儿喊出声来，忙下意识地紧紧捂住嘴巴。
田明理将双目从课本上面移开。这张课桌好像是整个教室里最好的一张了。这是一张带肚儿的三屉条桌，三个抽屉上的黄铜拉手儿依然金灿灿的。通体漆面已经剥落，特别是桌面，大部分裸露出色彩斑驳的木纹，只剩下一小块儿一小块儿暗红的灰黄的残余漆面散乱地附着着。田明理用指甲抠了抠，竟然露出了鲜亮的橙黄色的腻子层，而且落下橙黄色的粉末。田明理很兴奋，伸手从书包里掏出毛笔——新买的，开学第一天还没来得及使用呢。他倒了点儿水在桌面上，把笔濡濡发发，将就湿笔在桌面的橙黄上膏膏，雪白的笔头染上了橙黄。田明理忙拿过课本，在春姑娘的衣袖上裙裾上小心地填染起来——嗬，经过自己精心妆点的春姑娘更加美丽可爱了。
下课了，三年级同学田彦俊经过，看见田明理刚涂好插图的语文课本，便顺手拿起翻了起来。翻着翻着，竟然被课文内容吸引住了，连声称赞，说要买一本。然后，跑到教务处，买回来一套二年级的课本。田彦俊是田明理凤梧书院时的学长和班长、西汪东沿儿田立福的儿子，在芦西小学读三年级，也是与田明理合班上课。田明理心里真羡慕田彦俊呢！放学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看人家，想再买一套书就再买一套；而自己呢？父亲总是可着书费给自己数钱，一文钱也不会多给。田彦俊还经常买梨膏糖吃，自己可一次都没有吃过。父亲是不给孩子们买瓜果糖等零食的。只有逢年过节上供的供果撤下来，还有给老买的糕点自己才有机会品尝一下。田明理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琢磨着：梨膏糖，顾名思义一定是用梨子榨汁熬稠成膏状再制成糖果的，那一定非常好吃，因为梨子本来就够好吃的了。田彦俊家里一定很有钱。而自己家里钱少，所以父亲母亲都很辛苦很节俭，想攒劲儿让家里也慢慢富裕起来。
晚饭后，学校门口的大场上，明理、吉祥、罐儿等十几个孩子正在斗鸡。
那时候，芦荻小学创办伊始，经费艰难，教学设施简陋，尤其是体育设施，偌大一个大场上只有一个篮球场，两个篮球架是韩木匠做的：用窄木条钉出栅栏似的篮板，钉到木棒上，栽进土里，就成了一个篮球场。篮球是那种浑身布满小疙瘩的最便宜的橡皮球。除此之外，像沙坑呀、秋千呀、单杠双杠呀什么都没有。因此，那个橡皮球和篮球场就成了全校师生们体育活动的最爱，竞争非常激烈。田明理、田景大和田立儒三个站在场边儿上观望时，田景大感叹说：“都争成那个熊样儿还有啥趣儿！”叹罢，望望田明理望望田立儒又说道：“哎，爷们儿，咱懒得去争！走！咱跳绳去！”
跳绳，都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捆草的普通绳子，他们跳得依然快乐有趣。自打那之后，这仨爷们儿真的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篮球场上。这仨爷们长大后都身材高大，可惜了，中国篮坛少了三位健将。
一次上体育课，是比赛短跑夺红旗。红旗就插在大场尽南头儿，下面就是低下去两三尺宛若一条深沟的大路。每组两人，争夺一面红旗。开始还顺利，两个参赛者跑到终点，一人夺到红旗后，双双跑下大路缓冲。谁知轮到程瑞敏时，出事了。程瑞敏，程圩子人，小名小瓦儿，为人敏捷。他把对手远远甩在身后，飞快跑到终点，弯腰摘取红旗，就势冲下。也是他速度太快，冲下去一头栽到大路对面高起的大场边沿儿上，昏迷不醒。同学们一下子都慌了神，上课的蹇老师也惊慌异常，却努力保持镇静，连说：“甭慌，不要紧！”同学程心环忙抱起程瑞敏来，急切地呼唤着：“小瓦儿，回来！小瓦儿，回来！”经过程心环等同学关切地呼唤，程瑞敏同学终于悠悠醒来。
斗鸡是农村孩子们在冷天喜欢玩儿的一种游戏，一是活动量大，容易暖和身子；再者，冷天穿得厚，不容易斗痛斗伤。游戏时，对阵的两个人屈起一条腿，把小腿紧压在另一条腿的大腿上，平屈起的膝盖指向前方，金鸡独立，跳跃着攻击对方，双脚落地的一方为输。因为都穿着棉袄棉裤，田明理几个斗了一会儿就出汗了。于是就换为比赛摔跤。
这里小孩摔跤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大一岁，不算大；大两岁，乒乒镲；大三岁，半个腰；大四岁，让后腰。”田明理摔跤在小伙伴儿中小有名气，他会夹别腿，同龄的都摔不过他，有些比他大的往往都甘拜下风。玩耍了一阵，都累了，天也黑定了，都陆续散去。田明理和吉祥一路儿过了小石桥，经过校门口儿时，见西屋教室里亮着灯光，而且有说笑声传出来，便走进了学校。
西屋教室里一盏罩子灯下，围着五个人正热烈地嬉笑着。村里曾开办过冬学和夜校，这大年过后，正月还没过完，夜校还没有开学。这天，小学开学了，晚饭后后门的田英华便拉着两个堂嫂到学校来找老师问字来了。学校里蹇先生刚备好课，正在教务处同田立中说着话。田立中是田明东的大公子，小名儿槽坊，已经娶妻生子了，为了逃避挖河，就到蒿南小学去上学念六年级。因为他读过私塾，小学课程太浅，所以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仅仅做个挂名学子，经常躲在家里。这天晚饭后溜到了学校，同蹇德全拉呱起来。见几个夜校学生来了，蹇德全便端着罩子灯，和田立中一起离开教务处，引导夜校学生们来到西屋教室。问完几个字以后，师生们就围灯闲话。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