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荼的遗体首先送到了凌霄雨的“检尸官”——丁如意手上,丁如意是一个驼背的老头,头上披散着干枯又开叉的头发,头发遮住了他苍老的脸,唯有那双犀利的,发着青光的眼睛,可以透过发隙,使看的人微微感到心忌。还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他右手小指那长长的指甲,指甲就像是一把小道,他平日剖尸,便是用它,用那沾满血腥,已经发黑了的指甲。
经过丁如意的仔细检查以后,他得出的结论表明,星荼是中毒身亡的,中的毒药是著名的“心无力”。此药攻心,能使心房萎缩,压抑心脏跳动,死状形似窒息,不出半天便可将药效发挥到极致,使人暴亡!最恐怖的事是,此药无色无味,无解药,中者必亡,多年来一直让人闻风丧胆,但此药尤为珍贵,要得到它也绝非易事!星荼在主席台时,因为素风的事一直担忧劳累,加速了药效的进程,以至于没来得及救援,不幸而去。这是一个让人悲痛欲绝的消息。
除了查明死因以外,丁如意还发现星荼在手心上,用电流烫出的一个“恕”字,掌心几乎发焦,恶心异常,可见星荼死前咬紧牙关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但是问题来了,他能这么做便表明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身中奇毒,第一时间不是找人救命,而是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恕字,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个恕字又是给谁的呢?他的离开,无疑成为了一个不可猜破的谜题。
人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解答这些问题,第二天,星荼被葬在了凌霄雨的公会特有墓地,葬礼很简单,只有凌霄雨的十来个兄弟赶了回来,为星荼哀悼,哀悼这个曾经的弟兄。
星荼出生在玄霜州阴火城,那里曾经被称为“奴隶之城”,全城的人基本都是富人们的奴隶,那里生灵涂炭,星荼一出生,得到的不是庆幸,而是无数人的叹气,“又多了一条无谓的生命,真是可怜。”
他的父母曾经想过亲手杀害了他,不让他在这世界上,忍受多余的折磨,但是却被当地的那些官员阻止了,他们还痛骂星荼的父母没有良心,居然残害小生命,痛打了一顿,并命令他们必须把人抚养大了。其实谁也心知肚明,那些酒肉官员不过是害怕从此星缘国空无一人,使国土在这片苍凉的世界消失而已。他们惧怕劳动力会断绝,他们不能让奴隶源断绝。他们是一群虚伪,自私,恶心和变态到极致的人。
星荼的父母毕竟是有仁慈之心的人,为人父母哪真的舍得对自己儿女痛下杀手。或许是一时的妇人之仁,竟把星荼抚养大了。
星荼九岁时,他的父母死于瘟疫,从而留下了他孤零零一人,九岁便被拿去当苦力,日子艰难,没有一天是吃饱睡好的,他甚至忘了自己是需要吃,还会睡的人。
即便如此,星荼并没有累死,也没有饿死,更没有自寻短见,他坚持了下来,他觉得这个世界会有希望的,他期待曙光绽放的那一天,他就是这样自欺欺人地混日子。
星荼十五岁,国王下令修建问仙塔,年纪轻轻的星荼也被迫扔进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甚至还告诉自己,人多的地方,一定势众,会有很多人帮助他,和他并肩作战的!可不出一天,他的美梦便破灭了,便发觉自己异想天开了,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几年来,他从尸体里爬过,在死门关里走过,然而每次都是大难不死,也没有后福。直至天茫地傅的战旗飘扬。这一刻他看见了希望,看见了他等待多年的场面,热血沸腾的他,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起义军。
在一次战斗中,星荼身负重伤,差点命丧战场,他人生中遇到过许许多多的险难,没有一次不比这次恐怖,和更接近死亡,可他从不曾畏惧和退缩,而那一刻,星荼第一次因为不甘,而产生了惧怕,胆怯!
就在他绝望之际时,素命救了他,带他杀出了重围,并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个多月的战斗中,他们一直形影不离,相依为命,正因此,得以熬到曙光闪耀的那一天。
十多年以后,素命建立了十里腾龙公会,而星荼则选择加入了凌霄雨,他们之所以分道扬镳,是因为素命和星荼有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矛盾,他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那就是素风的母亲——白芷然。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最后白芷然选择了素命,这件事情,一度使两人的关系面临破裂,但或许是命运作怪,谁也恨不下谁,不出几年,两人又互相称呼上了兄弟,虽然可能再也回不到当初。
五年多前,因为一件事情,星荼暂时退出凌霄雨,但因其的实力和名声,一直有众多公会主动邀请他加入。最后,他选择了十里腾龙,因为这是素命的恳求。当时素命是十里腾龙隐形的手,从素风出世以后,一直没有人知道他会长这个身份,人们只以为任天常才是会长。
星荼进入十里腾龙以后,素命便彻底退出了十里腾龙,任天常居上,得以名副其实。因为星荼是会长拉进来的,一直深受信任,人们并不去调查他的目的,也不去深究其中的缘由。任天常虽然心有疑虑,但当时因为胜利的果实,冲昏了头脑,而且从他派出去的调查结果来分析,又拿不出什么把柄,所以没有能及时除掉星荼,一直让他坐着公会外交长老,这个危险的职位。而这些败笔,绝对可以让任天常如今后悔莫及。
当素风站在青果山上,听完牧豪讲的关于星荼的故事时,只觉得脸上阵阵微风吹拂而过,留下山上花儿的香味,这香味该是具有提神醒脑功能的药花——千青花所散发出来的,然而,素风却越感心情压抑。
“你一定没有想到吧,星荼当年跟我出任务时,在路上叽叽喳喳了好久,简直是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了这些事情,当时我可是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牧豪爽朗地笑了笑,却难免有些悲伤,他很痛惜星荼这个成员。
“嗯。”素风应了一声。
“他比你还惨呢,可你看他多坚强,多开朗,你该好好学习他一下。”牧豪道。
“我想知道两年多前,他负伤回来是怎么回事?”素风在主席台上回想的记忆,本来已经差不多忘记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可如今却如此深刻,他条件反射地问了这个问题。
“呃,这个是公会间的一些往事,都忘了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再提起来的价值了。”牧豪显然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在刻意隐瞒什么吗?难道这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素风并不打算追问下去,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沉默了一会,他转口问道:“那我父母之间的事情呢?我父亲为什么对我母亲见死不救?”
牧豪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用一种带着怜意地眼神看了看素风,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我只知道你母亲是索命者。”
索命者?!这三个字像闪电一样劈在了素风头上,这一刻他仿佛冻结了,他可以由此浮想联翩。
父亲是保护神,母亲是索命者,难道是公会之争吗?是愚忠吗?因为这名义上的敌人,就对自己实际上爱的人也可以痛下杀手吗?这到底是讲规矩,不讲情面的冰冷世界吗?他们的一生到底在追寻什么?!我们明明已经被自己奴役了啊?!为什么别人压迫自己时懂得义无反顾地起义,而自己践踏自己时,却连丝毫的自知都没有?!
素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惑,这些疑惑,是他暂时无法解答的,只有在未来更长远的路途中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