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糊中听见瀑布巨大的冲击声,接着惊醒了,却难以睁开眼。踱步声,跺脚声,踩在泥土的闷响,流水扑通。
“有人落水了!”柔弱的女声。
终于有人发现了吗!
本少爷……我果然就是天资绰绰、命不该绝!
……美,好美,仙女?
眼睛十分酸涩,到底是只有进水还是睫毛都被冲到眼睛里了啊。好难睁开,边缘一片黑暗,视野中央始终无法聚焦。
长发被水浸透,披在肩后,挡不住半分光明。清水冰凉,哗哗地在脸上洗刷。
再有一点,再有一点就能抓到岸边的泥地了。
一,二,三,好!
痛。
姑娘,您真叫得来人吗?
不如拉我一把?
真拉啊……力气够吗。
少女白皙的脸颊因为憋气用力得通红,指尖死死扣着他的衣服。他不禁觉得,因为衣服摩擦,伤口好像更疼了。
“有绅士风度的人这种时候就该自己站起来。”他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用的还是本音。若无其事地挠挠头,却发现白鸢正呆呆地侧着脑袋看着他:“血……”她提示。
“咚”
热流融进冰水,浓稠流入清淡是什么感觉,他总算知道了。
就是两眼发黑全身无力吐槽无能……
“空笙……”他生生把名字咽了回去,“我问候你祖宗十……”
好像会吓到小姑娘?
“……干!”算了,算了,算了。
他终于安分地埋头坐下,伸出一只手,闷声道:“能不能帮忙找一个医师?谢谢。”
他盯了好久流水激石、蚂蚁搬家,真的两眼发黑晕过去了。最后的想法是:那姑娘要是不回来,天资绰绰的尸体就便宜蚂蚁了。
“啊!”他是被活生生痛醒的。
“哇!”
“轻点,轻点哈。”
“姑娘,您的医术真是……不敢恭维。”夸不出口。
按说普通人不生气也该啐几句,怎么不见反应?
“对不起,这里只有我一个医师。”你道歉什么……委屈什么……“其实还可以。”
潦草见面,潦草分散。
无头苍蝇一样迷路一整天后,见到篝火,他差点忍不住拜下去。突然响起的不和谐声音抑止了他的急切:“干什么这副鬼样子,挺爱勾引人?”他惊奇于这不和谐的声音的主人,怎么听也不过七岁。
喻忆之本人以往也跋扈,但都是自娱自乐地玩玩,不拿别人开刀。他悄悄走近几步绕开帐篷的阻挡,打着凑热闹的心思混到人群里。觉得惊奇,大开眼界,心道这哪家小少爷,脾气比我还大。
于是他的三观碎了。
他……忍不住嫌弃这个男童,好歹您也器宇轩昂英姿飒爽我就什么都不说,您偏偏满身缀饰手挂金环地……擦鼻涕。他不禁回顾自己的人生,找找有没有这样致命的黑历史。
没有,他家家教严得很。
喻忆之瞥瞥被扯住头发的人,顿时围观不下去了。是帮他疗伤的姑娘,看样子这小少爷还想用擦鼻涕的手也抓上白鸢的手。
“得罪。”他抢着拽过白鸢的手,“怎么什么人都有。”自心而发的感叹。他还以为世间人杂好歹有个规格,人怎么长也不会出格。谁知按一个心智没长全的孩子来说,至善至恶都轻而易举。
“别,快放手。”白鸢急了,小声在他耳边说,“他家很……霸道,被记仇你就危险了。”
关心我?喻忆之刚想说有没有我霸道,突然记起自己如今流落到这个地步,噤了声。又听她补充:“他有地图,我没有。”他放手……
然后又抓住。
“你忍得了?这气我不受!”
“切,”男童转了转眼珠,打了个响指,“居然又有美女投怀送抱,鸢儿你不是清高得很,现在肯让人搂搂抱抱,看来是喜欢女人。”真不像他这年龄该做的。喻忆之想他到底接受的什么教育才长这么歪。
喻忆之又想想,哪里不对。才记起来自己为逃避杀手追杀,变了装束,女装。突然一阵恶心。
他也不忍着,一巴掌扇出去就拉住白鸢的手跑。至于为什么跑,他不怕那些佣兵,但也懒得纠缠。
“你做什么!”追兵散了,白鸢甩开他的手怒道。最后还是低声:“对不起,谢谢好意,我得回去。”
“你回去受罪!”喻忆之不明白了,完全看不下去。
“他就是使性子,不会真拿我怎样,我家和他家在一个城,跑不了。”
“是他家跑不了。”喻忆之不知怎的很来气,他此前不说娇生惯养起码没在外边摸爬滚打,第一次见如此仗势欺人,怎见得惯,“我跟你明说吧,我是职业者,而且进联盟没问题,我保你你还怕普通大家族?”
他见白鸢没反应,也知道如此温和的姑娘必然被那小少爷气得不轻,否则不会听他说第一句狠话时还不管:“地图在哪,我去抢。”
“向导和涛博都有。”言简意赅。
“涛博是那个小少爷?”喻忆之玩味一笑,“就抢他。”
“等等我,马上回来。”
他悄无声息地进了涛博的帐篷,这小少爷排了人去追他们,自己进帐篷无聊玩儿,居然还能看得出几分童稚。
喻忆之行事作风干净利落,拿过地图就出去,他也不信这小少爷还敢对他动手,没想到涛博死死抓着地图不放。
涛博并不是非要不可,本来向导有就够了,他硬是叫人印一份自己带着,威风。见喻忆之下手狠厉也不放开。
喻忆之扳开他的手指硬夺过去,出了帐篷,去找白鸢。趁着夜色赶在小少爷的队伍前回去。途中遇见变异体耽搁了一下,加上旧伤未愈,白鸢也困了,两人决定停下。喻忆之修炼养伤,意识时刻注意四周动向,白鸢看来真的很困,找了棵树靠着就睡着了。她不睡倒好,一睡着意识涣散,从树边滑着就要倒到泥地上。喻忆之吓得一手扶稳她,一手取了储物手环随身备着的换洗衣物,铺在地上,才慢慢放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