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心表弟这会被转移了视线,终于没想着锤银子了,他开始看杨姥娘翻看周小花家跟杨大姨家带来的年礼。
杨大会给娘家包了一样的十二根面鱼儿,另外还准备了两斤柿子饼儿,两封饼干,一斤葡萄干,两个米饽饽,两个点了红点的花饽饽,两个大包子。此外,还专门给杨姥爷准备了两瓶二锅头,一整只收拾干净了只等着下锅的野兔儿。
杨大姨家的年礼没这么丰厚,她家只有两封饼干,两个米饽饽,两个包子。不过,杨大姨知道杨姥爷好酒,一样给老人准备了两瓶二锅头。当然了,杨大姨刚打周小花家她杨爸爸那里学会了糖炒栗子,也有炒好的两斤糖栗子。
杨姥娘看到了柿子饼儿跟葡萄干,还有杨大姨家的炒栗子,打饭柜取了三个碟子,分别把这三样直接全部装了盘儿,一个都没留,端到了炕上的饭桌上,招呼周小花跟杨大姨家二表姐和顺心小表弟:“来来,都吃!”
孩子们到了杨姥娘家都不装假,直接上了手。周小花抓了把栗子,慢慢腾腾地剥着吃。二表姐喜欢柿子饼儿,她两手一手一个啃得欢实。顺心小表弟还没吃过葡萄干,抓了把葡萄干手上,自己往嘴里塞了几粒,觉得酸酸甜甜的好吃,赶忙用小手兜着,跑堂屋给了他妈几粒,他小娘几粒。
小舅妈这会孩子刚上身没多久,正是嘴里想吃酸的时候,吃到了很喜欢,问杨姥娘:“妈,葡萄干是二姐送来的吧?她家就小花她干爹舍得操持这玩意吃!”
“嗯。”周小花应,“我杨爸爸说妇女怀孩子的时候吃点水果对孩子好,生下来的孩子格外聪明。可咱这除了当季,哪有什么水果吃?他就专门跟别人淘换了葡萄干,拿给我妈,让我妈怀着妹妹的时候就多吃点,对妹妹好。我妈也没舍得多吃。这不过年嘛,就拿了点儿过来。”
哪个当妈的当奶奶的不希望孩子孙子聪明点儿?小舅妈隔着门框抻着脖子看了炕上盘子里的葡萄干跟柿子饼儿一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出口。
杨姥娘也不是个对小辈苛刻的人,这会儿也纠结地看着盘子里的水果干儿。
周小花却完全不纠结,替她妈大包大揽:“没事,这点儿吃了就吃了。到时候我回家跟我妈要去。我家还有。”确实有,很多,都在她刚才拿给杨姥爷看的石头里装着。不单有各种各样的果干,果脯,新鲜的水果也有很多,甚至许多还是外地产的。大不了到时候借了杨老头的口,多拿点出来就是了。
可杨姥娘跟小舅妈还是有些难为情。小舅妈道:“东西毕竟是人家给的。他二姑家也不多。这不好吧?”
倒是烧火的三舅妈爽快些:“有什么好不好的?他姑家把东西拿过来自己个不够吃了,就喊小花她干爹再去帮忙弄点去。只要她干爹能弄了来,怕什么?咱家要人有人,要劳力有劳力,到时候多往小周庄跑跑,多帮老头儿干点活就有了。老头那么大岁数了,到时候指定用的上咱们!小周庄离咱村又不远,怎么就不行了?”
三舅妈此话一出,周小花忍不住对她高看了一眼。
这事换了周小花她妈杨大会,可说不出这么大气的话来。杨大会也没有这么足的底气敢接人家的东西。现在都跟杨老头走得这么近了,杨大会还时常跟周超讲:“咱家拿了人杨亲家那么多的东西,到时候怎么还啊?”
其实杨老头拿出来的这点东西,只不过他的九牛之一毛,他哪会放在心上?别人还不还,他就更不会在意。但不在意不等于他真的不知道谁是啥样儿的人。
杨大会也好,杨姥爷杨姥娘两个舅妈也好,却不想欠下杨老头太大的人情,免得到时候还不了。
人家这是接的起,也还的起。
周爷爷家老俩口跟周英小俩口,就完全没想着还。
不管是周爷爷也好,周英也好,他们不知道周超家打了多少粮食,杨老头不填补,能打多少油吗?知道,都知道。每年晒粮食的时候,家家的眼睛可都盯着呢,估都估摸得到。油坊里榨油的时候,也瞒不了人,只要一家知道了,几乎合村就都知道了。可他们吃着周超打杨老头那拿过来的吃食,就感觉这是应该的。
可凭什么就是应该的?人杨老头又没拿过周爷爷周奶奶一根针,没用过老俩口一根线,没喝过周英递过来的一口水。就凭周超跟杨老头走的近?
那杨老头也是跟人周超家来往的勤,不干周爷爷周奶奶一丁点事儿!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杨家众人连新进门的媳妇都没想白得谁家的好东西。得了,就想着用别的还给人家。
周家老的少的却巴不得人家把家里的好东西全部划拉到他们家,由着他们随吃随用,还不带半点尊重。包括才进门一年的小媳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
要不说周小花实在跟周爷爷周奶奶家的人亲热不起来呢。这也是有道理的。
那一家人,老的也好,少的也好,不单要周超一家把他们供起来,活全帮他们干了,周超有点好的巴不得周超一点都不吃,全给了他们。这根本就想把周超一脚踩到底,不想让周超翻身呢。周超是谁?那是人周小花她爸,周小花岂会愿意?
不过象杨姥爷一家这样的,周小花填补多少都心甘情愿。
杨姥娘听到三舅妈这么说,也觉得完全可以,就点头了,跟周小花讲:“成。小花,你回去问问你干爹,看能不能帮忙弄点葡萄干什么的。到时候让你几个舅舅下大力或者干点什么,都成。”
周小花忽闪着眼睛,道:“不用舅舅下什么大力。我杨爸爸拿银子的时候跟我说了,若是姥爷首饰打的好,让姥爷自己个拿一部分当工钱。金子也是。杨爸爸说,姥爷是老手艺人了,知道规矩。他拿出来这些金子,就是给杨姥爷练手的。杨爸爸还说,若是姥爷觉得这些银子金子不够用,他那里还有,可以借些给姥爷。”
这当然好。可杨姥娘的脸色还是有点犹豫:“这怎么好啊?工具什么的都是你干爹的,帮你们打点东西就打点东西,怎么还能拿工钱?”
“怎么不能啊?我杨爸爸喊人帮忙打东西,也是要给钱的。也不会叫人家白打。既然都是一样的打东西,怎么自己家人就不能收钱了?亲兄弟,明算账。”
杨姥娘看看一边闷头坐着半天不吭声的孙子,再看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周小花,稀罕地揉了揉她的小脸儿:“你说你个小孩子,谁教的你这么说话的?一套一套的,大人也很少有能跟你这么样嘴巧的!”她这么说,那就是同意了周小花的说法。
“姥娘教的!姥娘教的!”周小花连忙护着自己个的小脸蛋,讨好地跟杨姥娘说道。
她此话一出,不单杨姥娘被她逗乐了,堂屋忙活着做饭烧火的那俩妯娌也都乐了,大家伙儿乐淘淘地笑了起来。
杨姥娘点点头:“那成,就按你干爹说的办。”
杨大姨家的两位表哥跟大表姐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屋里一片欢腾,大表哥疑惑道:“怎么人人都这么高兴?这是笑什么都?”
大表哥看着腼腆,毕竟读过几年书,对着杨姥娘一家却不会跟他爹一样,连话都说不囫囵。
周小花献宝一样,赶紧把那一包杨姥爷打好的首饰取了出来,给两个表姐看:“大姐二姐,快过来看,姥爷打的,可好看了!”
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杨大姨家的两位表姐看着一帕子的首饰,眼睛也是兴奋得晶亮。大表姐把还没睡醒的周小草放到炕上,给她盖好了被子让她继续睡着,跟二表姐两个把手链项链试探着往自己个的手脖子,颈子上带着,试着。杨家两个表哥则出去找几个舅舅玩儿去了。
她俩这一闹腾,两位舅妈也顾不上烧火做饭了,也过来纷纷拣了自己喜欢的样子试戴,还询问杨姥娘跟周小花试戴效果。
因为周小花讲这些银首饰打出来就是准备送人的,她杨爸爸让她自己个做主,她并没其他的打算。最后,杨姥娘做主,这次杨姥爷就单纯是试做,也不要什么工钱,让两个舅妈一人选了一套银首饰,也就是一人一对银丁香,一条手链,一条项链或者一对银丁香,一对手镯。三舅妈选的银丁香跟手镯。小舅妈却选的银丁香,手链跟项链。杨大姨也有一套。大表姐给她妈选的手镯跟银丁香。她自己个跟二表姐还小,就只有一人一对银丁香,她们俩个也很快选好了。杨姥娘除了戴着的丁香,也选了一对镯子。杨姥娘又帮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小闺女杨小姨选了一对银丁香,一条手链,一条项链。其他的所有首饰,就由周小花带回去,看看怎么分配。
周小花跟周小草都很喜欢银丁香,可她俩都还没打耳朵眼呢。杨大姨家的两位表姐也是。
于是,中午吃完了午饭,就由杨姥娘给这三个孩子扎耳朵眼。周小草还太小,她怎么闹腾,杨姥娘也坚决不给她扎。周小花就妥协把准备留给她小叔家小堂妹的手铃给了周小草。
杨姥爷是打好了给她小堂妹的东西,不过周小花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给她。
耳朵眼扎起来并不困难。就是人用粗糙的手指一个劲地捻孩子的耳垂,等把耳垂捻麻木了,再用在火上烧过的缝衣针直接猛不丁地穿过去,然后及时把银丁香带耳朵上。
周小花怕疼,让杨大姨家的大表姐先穿。
杨姥娘也不跟孩子念叨耳朵眼穿起来怎么样之类的话,引着孩子聊天,等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再一下给孩子把耳朵眼穿了。
刚开始穿耳朵眼的时候,两位表姐跟周小花都没觉出疼痛,等收拾了东西回家的时候,耳朵就开始丝丝拉拉地疼起来了。
不过这点疼相对喜欢臭美的三位小姑娘,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