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的某一天,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周小花穿着厚厚的军服,全副武装地随在一行二十多人的队伍里,在二十多度将近三十度的老林子里汗出如浆地穿行着。
她现在心里有点儿后悔,也有些忐忑跟兴奋。
他们一行出来,据说是要去剿灭一股悍匪的。
现在周小花充当的是引路犬的角色。
可她毕竟从来也没执行过类似的任务,战场都没有上过,大家可没谁敢让她走在前面。
周小花以前可从来也没想过,她还会有这么丰富多彩的工作生活。她也不愿意面对任何的枪林弹雨。她也是肉体凡胎。可经不住枪林弹雨的袭击。
早知道她真不该显摆她的鼻子了。
结果就是她现在累得象条狗,也被当成狗来用了。
不过,原本打算平安过一生的周小花生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的。
周小花是循着一个头目的气味来的。
大概距离目的地还有两百多米,周小花跟队长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此行的队长姓岩,三十多岁,个子跟一个队的人比,算不上很高,大概也就一米七五左右,相貌看着很普通。若他站在人堆里,若不是周小花能够感应到围绕着他的血腥之气,外人是很难想到他竟然还是一个铁血军人。没有军装的话,平常人很难在他身上捕捉到军人的气息。但在周小花眼中,此人双臂劲长,脚大而有力,实在不可小觑。
岩队长做了个手势,大家马上严阵以待,全都肃然而立,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呈扇形包围着前进。
再往前走了二三十米,周围的人迹就更加明显了,不少树下还遗留着一滩滩疑似米田共的排泄物,一股尿臊味还夹杂其中。周小花正打开了嗅觉努力感受头目的气息,差点没背熏得摔上几个跟头。
正在她烦恶欲呕的时候,一棵大树后面转出来一个干巴老头儿。
此人一张脸晒得呈紫红色,身上穿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短褂,衣襟敞着,露着同样黑红黑红的胸膛。在他同样埋汰得看不出颜色的短了一截的裤子的裤腰上,系着一副大烟袋。老头儿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军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猛然凝住了身形。他的大烟袋,就晃晃悠悠地吊在他的腿边儿,同他的身形极不相衬。
老头儿的瞳孔猛然间放大了,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发现他自己个儿背一众人用枪给指住了,豆大的小眼转了转,一张老脸立马憨厚了不少。他表情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很自觉地把两只手背到了脑袋上,低头蹲到了地上。
“什么人?”岩队长低声喝问。
老头儿抬头,露出一个傻笑,用他黑乎乎的手指了指前面已经映入众人眼帘的一块罂粟田,示意他就是个种田的。
他的手一动,拂动了空气,带气一股气味到了周小花的鼻子里,她疑惑地看了老头儿一眼。
解放军可没有枪杀老百姓的传统。
关键是这老头儿的伪装也太高明了。
他本身的形象就是这么一副田间老农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化妆什么的。
岩队长示意一个战士上前,把这人手脚捆好,嘴也堵上了,还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们在执行任务,事非得已,只好委屈老乡一下了。等事情完结了,我们就回来放了你。”
这里离悍匪的宿营地太近了,岩队长此举,也算慎重了。
众人列队从这老头儿旁边经过,一个战士经过的时候,老头儿原本坐着的,“噗通”一声侧翻到了地上。
众人看向刚才经过老头儿的小战士。
小战士的脸涨的有些红,小声道:“我刚才没碰到他!”
岩队长疑惑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自己扬着露出黑浊牙床的笑脸,并不栽赃小战士:“不怪他。是我年纪大了,自己没坐稳。没事,我躺着等你们,坐着累。你们去。”
周小花看着这面相憨厚淳朴的老农,却只觉得汗毛倒竖。
她快步上前,不等老农有所反应,脚尖一挑,已经把他面朝下翻到了地上。她的手快速在老农的背上拂过,众人只听得一声“咔吧”的脆响,老农的一声闷喊还没吐出来,就瘫在地上动弹不了了。周小花的手又在他的下巴上拂了一下,他的下巴颏也被下了下来。
旁边先前被老农的身体盖住的他的那根大烟袋,正诡异地冒着火花。
岩队长早几步赶了上来。他一脚碾过去,已经把烟袋杆和烟袋连着的那根导火线碾断了。
周小花手快地打开老头儿的大烟袋,发现里面不单有一只这个年代还很时髦,但看在她眼里却嫌笨重的砖头手机,还有几块橡皮大小连接着导线的小方块。
这玩意儿周小花读书的时候听过它的大名,但从来未见过实物儿。
但旁边有战士已经认了出来:“TNT!”
这种闻之色变的烈性炸药,据说橡皮擦那么大的一小块,就可以炸毁一栋大楼了。可想而知,若非周小花反应及时,岩队长手脚利落,老农用的导火线又是自己接的,不是很牢靠,任凭它们被引爆了,不远处的悍匪也许不会有什么伤亡,但在场的所有官兵,却绝无幸理。
这老农也算本事。他手脚都被困住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却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悄地点燃了引线。
单看他的面相,谁会知道此人竟然如此凶悍,还掩藏得这么好?连他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及了?
众人看着这会儿已经浑身上下一个小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却不再有任何伪装,愤恨无比看着他们的老头儿,再看着周小花的时候,已经是满满的感激了。
他们的经验也算丰富了,可哪里知道竟会在这个老头儿身上险些阴沟里翻了船,差点全军覆没,莫名其妙地全部留在这里,不但完不成任务,反而尸骨无存?
岩队长意外地又看了周小花一眼。
不是说这个小姑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的一场战斗吗?她这一手使得既漂亮又很辣老道,可不象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
当时为了这场围剿,他们还对周小花进行了为期半个多月的急训。现在她使得这手,可不是他教的。他也有跟周小花差不多的手段,但绝对做不到她这么举重若轻。这小姑娘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