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弗兰德斯低地和高地自由领的边界。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还未能完全解冻的大地上,残留的雪在重复着融化和凝结的过程中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在饱满的光照下显得格外温润。
锈水233号商队比起大半年前进入利维亚大区的时候又少了些面孔,但也许是知道终点近在眼前,商队的人们最近两天都显得活力四射,就连最疲劳的人——驾车的驭手们都抖擞起精神来。
突然,商队停下了脚步,一路上与剪径的匪徒们不懈斗争的康斯坦丁迅速用盾护着胸腹,端着在弗兰德斯首府购买的康托斯(注1)警戒四方。但没有劫匪应景地冒出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商队成员们善意的嬉笑。
“怎么回事?”
康斯坦丁见他们笑得古怪,不禁问道。
大家只是笑着跟他和李维挥挥手,作出一脸“不可说”的矫情状。
他和李维见状都不禁暗暗腹诽,这样神秘兮兮的架势还从没见过呐!
这时,红胡子腓特烈骑着马小跑过来,对两人招了招手道:
“跟上,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康斯坦丁两人没奈何,只得乖乖跟上。没过多久,三人已然来到了商队队首,这是一个向左的大拐角,不过乍一看上去和其他山路的拐角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乃奕夫这时站在自己豪华马车的车厢顶上,这个绿皮矮子现在一脸蔫坏的笑,看着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不待他俩发问,便指了指拐角,说:
“过去看看吧。”
听得乃奕夫的话,二人下意识地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他们可不想沦为什么恶作剧的苦主。腓特烈见状也再三保证这中间绝对没有什么阴谋诡计陷阱恶作剧之流,好说歹说才请动了二位奸猾似鬼的大爷。
两人在上对一干人等的注视下慢慢向拐角靠近,康斯坦丁持盾握斧在前,李维秉着长柄战锤在后,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行。随着距离的缩短,康斯坦丁和李维头盔下的脑门都渗出细密的汗,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
五米,
四米,
三米,
两米,
一米。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便随着一声暴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拐角。
但拐角后的景象硬生生的将他们狂乱的高声战吼惊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手中的兵器也赫然落地,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清脆之音。
那是一座何等宏伟的墙!湛蓝的天空下,它犹如一面巨大的门横亘在两座峰峦之间,下至两座山之间的山谷,上至两座孪生大山的半山腰处,上下之间足有200米距离。明媚的春日阳光照耀着它,晕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
那苍白色的墙面上,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巨大的纹章,主体的盾徽是扇形盾的形制,明黄色盾面上是一只胸前排列着十二个不同纹章,头朝左的黑色雄鹰;盾徽之上则是代表了高地自由领统治权的青铜三重冕,扶盾的护盾兽则是两只狰狞的高地狮鹫——一种以桀骜不驯和勇猛而扬名四海的猛兽,纹章的底座由常青藤缠绕的两柄BASTARD大剑组成,而底座下方的火红缎带上用金色的拉丁尼亚语铭刻着箴言——守卫黎明,至死不渝。
这座雄伟的巨墙绝不是人力可以建造的,墙面上一块块巨石严丝合缝地堆叠在一起,排列的缝隙仿佛一条平滑笔直的线一般严谨。即使在远方眺望,那两百米的白色绝壁传递出的强烈压迫感也使得人们为这奇迹般的建筑深深折服。
后面传来的善意哄笑打破了李维和康斯坦丁脑中的空白,他们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康斯坦丁显得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已经获得了对魔法力量感知的他不仅仅为这座鬼斧神工的巨壁而感到震撼,更让他惊讶的是墙体蕴含着的巨大魔力,似乎在巨墙内部有一个自洽的巨型魔法阵在运作着,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
腓特烈一脸笑意地上前来拍着两人的肩膀道:
“吓坏了吧,这可是这个世界的名胜风景——伟大之墙。这是高地自由领和弗兰德斯之间唯一的关卡,也就是说,进出高地唯一的合法道路就在这座天下第一的雄关脚下。说老实话,每一次来到这里我都会被伟大之墙深深震撼。所以,我想每一个走这条路的新人都应该感受一下它的壮观,反思自己的渺小。”
第二天清晨,商队到达距伟大之墙三公里处。
康斯坦丁策马上前,逐渐地靠近了这座坐落在昆都士山谷中央的雄关。远看时的震撼和近看完全不同,抬起头来也看不到顶的巨壁让他的心跳加速,像个被急速擂响的小鼓一般,甚至出现了耳鸣的症状。而同样的,康斯坦丁胯下的煤球也被惊得不轻,不安地轻轻嘶鸣着,蹄子也踢踢踏踏地踟蹰在原地不敢向前。
康斯坦丁一面安抚着煤球,一面将视线从绝壁上收了回来,落在伟大之墙下方的城镇中。不看不知道,原来在那宏伟巨壁之下还有着这么一座繁荣的市镇。但这座关城(所谓“关城”一般指坐落在边关要地的城镇,大多数情况下既作为守卫疆域的要塞,也是两地通商贸易关系中重要的交易场所)显然有些地位尴尬,它厚实高大的城墙在那座伟大之墙面前显得无比矮小脆弱,那座坚实的榉木大门也完全无法和伟大之墙上雕着繁密浮雕的青铜门相比较。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这座市镇的繁荣了,商人们叫卖着自己的货物,粮食、金属、武器盔甲、珠宝等等应有尽有,人来人往的市镇到处都是装修精致的店铺,人们摩肩接踵地进进出出,似乎能听得见弗罗林在钱袋里碰撞的悦耳声音。
康斯坦丁他们和商队排着一字纵队,安然进了城。在未来的一周,他们要在两地边界的关城停驻,做进入高地前的最后一次补给。
漫长的旅程终于要到达终点,康斯坦丁躺在旅店的床上,回忆了一路以来的艰难险阻和生死考验——黑森林的奇遇,山贼的伏击,地牢里的铁窗泪,大平原的狂野之旅……种种经历如梦似幻又无比真实,仿佛离开清泉镇还是昨日的事情那样。
在楼下酒馆里隐隐传来的嘈杂歌声中,他陷入了沉沉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