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幽深的监狱中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的，只有积年的老狱卒才能估摸的准时间。走廊中插在墙上的铁质松明火炬一如既往地熊熊燃烧，但牢房中不但没有明亮起来，反而因为一小片火光照耀在门口而更显晦暗。
一夜过去，康斯坦丁三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脏兮兮的监牢，饥饿的他们盘腿坐在泥泞肮脏的地上相顾无言。自从昨晚他们定计之后就鲜少再说什么话了，毕竟说不准是不是隔墙有耳呢？
尽管奔向自由的计划计划做得很不错，但当自己计划的命门全都集中在一个旁的人身上，而自己又无法控制时，几人的精神就不可避免越来越焦虑。更要命的是，偏偏他们除了选择相信这个人外什么都做不了！
瞧瞧现在的乃奕夫：他红着眼，满头是汗地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向满天神佛祈祷着什么。不过具体内容也不用剧透，我们用小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他那是在祈祷自己不会损失一个第纳尔。
李维和康斯坦丁虽然甚是焦急，但是他们对腓特烈的信心还相对充足，毕竟也算是共患难过的老伙计了，是值得托付信任的。虽然关押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一晚，但两人对自由的渴望有如暴雨后的蘑菇一般疯长，几乎要化为实体破胸而出了。他们知道，自己还得再忍耐上一会。
……
“啪嗒。”
放下木头餐盘后，送早饭的亨利吹着口哨，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不同于其他囚犯吃的“黑面包”（搀了木屑的劣等品）、醋渍菜帮子和杂粮糊，康斯坦丁面前有些发黑的餐盘上是和这个盘子并不搭调的菜色——切片的一大块粗麦面包随意地堆叠在一侧，两根小臂长短的油煎黑布丁切片后被油纸包着（注1），数只熟鸡蛋囫囵的放在一个小布袋中外加上用白麻布包着的一摞洗净的蔬菜。
“啊~干得漂亮！看来弗罗林攻势现在卓有成效。”
除了仍旧有些忐忑不安的乃奕夫，康斯坦丁和李维高悬的一颗心已经跟着不错的食物一起下了肚。
从昨天下午一路饿到现在，只喝了些水的三人终于混了个肚儿圆。当然了，条件所限下吃相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去计较，至于他们油腻的袖口和嘴角？让我们忽略掉吧。
“看来腓特烈已经开始行动了。”
康斯坦丁展开了那块包着蔬菜的麻布，细细的阅读了一阵后对两人说道。
“说句老实话，乃奕夫，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向锈水的商队求援？你不是那个什么经理吗？”
李维抹了抹头发轻声问道。
康斯坦丁大概知道原由，但有些话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的合适。不出所料，提到商队时乃奕夫身体一滞，随即沉重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前所未见的低音说道：
“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儿啊！我是锈水财阀的一个商队经理没错，我也确实在商队里有股份，我会捍卫自己的财产，但是那群家伙？仅仅是群雇员罢了。我赌一个第纳尔，要是他们知道我被抓起来了，不瓜分掉商队的财货跑路，我的中间名就改成大粪蛋！”
李维恍然，思索了一番发现还确实是这么回事。只要瓜分货物之后跑到别的国家隐姓埋名，再想找到他们就像大海捞针一般了。
但这还没完，康斯坦丁补充道：
“乃奕夫，两年前那个南瓜脸博格还只是个小头目对吗？”
“没错，虽然他是鼹鼠帮的继承人之一，但两年前他还不成气候。”
“那么一个小混混头目是怎么样一路高升，以至于在两年时间里成为一个大亨的呢？他敢组织山贼袭击我们，我记得锈水财阀是有军队的吧？袭击锈水财阀商队可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活计，背后……”
“我帝波罗！难不成是锈水内部的大人物要弄乃奕夫？”
李维惊讶道。乃奕夫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面如寒霜，想来也是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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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狮王之傲里出来，红胡子腓特烈沉默不语地向姬馆走去。
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那个姬馆建成了一座庄园的形制，有个别号叫做“地上天国”，平日里有钱有闲的肉食者们很喜欢到那里去寻欢作乐。
这座姬馆最能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制度，跟其他的高级姬馆只有贵族们才能游乐的规矩不同，在这里财产是唯一需要的入场券。
于是很多富裕的平民会来这儿体验贵族般豪华的享受，而不必再羡艳贵族们随意进出各种高级会所的潇洒风流。
事实上这家姬馆生意火爆的最根本原因也确实是这个“人性化”的规矩带来的。
伯尔尼作为坦都里山区最大最繁荣的贸易都市，整个山区的交通枢纽。每天都有相当数量的商队经过这里，在休整之后顺着石板大道前往四面八方。
而“地上天国”不需要贵族身份就可以消费到贵族享受的“优质服务”让很多富裕的商人们在修整的时候愿意来尝个鲜。
但是不来还好，来了一次就不得了了，这里奢华的布置、贴心的服务、精美的食物和美妙的音乐无一让这群有钱的土豹子流连忘返。
在商人扎堆的地方，以他们对金钱的敏感，生意上的合作和交易也就容易展开了。于是渐渐地很多商人会把这里作为谈生意的首选场所。
有趣的是，商人一多，贵族们也更喜欢来这了，因为他们也有产业需要经营，谁会拒绝带来更多弗罗林的合作呢？
至于担忧这些平民会枉顾贵族礼节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那是不需要担心的。无论在哪里，对贵族礼节珍若生命的永远不是贵族本身，而是富裕的资产阶级。
资产阶级身份上的自卑感直接体现为对贵族的无限尊崇，无论是礼节、衣着还是说话方式。所谓附庸风雅也就是指这点，摈弃一切跟平民身份沾边的东西，从一开始生硬的模仿到最后熟门熟路的本色演出对聪明的商人来说可比分析期货市场简单多了。
而这种cosplay的最高境界当然是捐个爵位，成为真正的贵族啦！而卖官鬻爵也成为了大领主们的一项收入来源。
腓特烈走了好一会，来到姬馆庄园附近开始踩点，但刚看到姬馆主建筑时就惊为天人——这是何等豪奢的建筑！整座建筑不算塔楼就有整整五层楼的高度，雕刻着精美浮雕的鎏金大门前是八根洁白的大理石科林斯立柱构成的两层高的门廊；花岗岩构成的外墙上从房顶垂落下一条一条大幅的彩色锦带；大量精美透亮的玻璃窗反射着阳光，明晃晃让人目眩神迷；屋顶上铺设着温润美丽的“宝石瓦”（注2）；围绕建筑的花园也是花团锦簇，一条条恰到好处的卵石路贯穿其间，精美的大理石雕塑喷泉有如画龙点睛一般让整座花园散发着生命的气息。建筑都如此华美，更遑论其中的妙人儿了。
远远望去，穿着内衬鲸骨的束腰长裙的美女们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无论是纤细的腰肢、凝脂般的肤色、衣着上华丽繁复的蕾丝装饰和花边和精美的发式无一不展现出青春的美感。
这姬馆值得期待啊！真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腓特烈心说。刚刚他都看得呆住了，口水都淌到了雕花的胸甲上恨不能一个箭步冲上去享受糜烂腐朽的派对。但好在他还是记得办正事的，仔细观察了一会后便强忍着继续窥视的欲望急急退去。
他得好好准备一番，成败就在今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