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镇;
正午。
酷烈的太阳像是要把地面烤糊了,镇子里面的人和动物都屈从于它的淫威,家禽和狗摒弃前嫌,挤在一切可以找到的阴影之中,似乎这样就可以少受些折磨。
三个矮子铁匠铺;
“家畜可以休息,但可怜的老列夫可没法休息。”
老铁匠擦了一把汗,有些口齿不清地咕哝着:
“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我敢打赌今天我们不需要烧煮茶的水了。”老铁匠列夫是清泉镇的老人了,这个老头有着一个祖传的大鼻子,两只墨绿色的眼睛有着一些血丝,但是却不时的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一辈子几乎都生活在这个小镇,为小镇的居民锻造工具和铁制品,而唯一一次离开清泉镇还是作为一名王国志愿兵抵抗40年前的混沌大入侵。
“老爹,您就别抱怨了。活可都是我在干。我从早上一直干到了现在呢。”
上半身只穿着铁匠围裙的大个子少年仍旧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铁砧上面的战斧坯,汗出如浆,喘着粗气大声发表抗议:
“您在躺椅上休息着还喊着热。我可是在火炉旁呢,天哪我感觉我要化了。”
“闭嘴吧!你这个不懂得尊敬老人的小王八蛋!”
老列夫在躺椅上挪了挪,试着去点着石楠木烟斗,但仍旧没有停下抱怨和拌嘴的意思。
“可怜的老列夫没有儿子,收养的那个狡猾的小王八蛋也长大了,把老列夫那点小小的手艺学走了。现在他要造反了,要狠心把不中用的老列夫赶出家去自生自灭了,噢可怜的老列夫……”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放下了手里的活蹲在老列夫的躺椅边上道:
“您又来这招,把我说的像是跟罗斯公国的拉斯谱京一样的混蛋。十五年前如果不是老爹您把我捡回来我早就死了,我又怎么会做出抛弃您这么无耻的事呢?”
老头子也不说话,一脸“我今天就是倚老卖老你看着办”的神情,心说:这味道不太对,我得帮这老伙计通通肠胃了。跟顽冥不灵的烟斗较着劲。
“好吧好吧老爷子,你赢了。稍安勿躁,我去弄些冰块来给你降降温。”
少年无奈的讨饶,憋着笑小跑着来到铁匠铺的储物室,用平日里收集的硝来制取冰块——是的,诚如读者老爷们所见,我们的主角康斯坦丁是个被灌输了异位面知识的幸运儿,而他用硝石制冰的小小把戏正是来自于名曰“地球”的馈赠。当然了,这个年轻的小子在获得了大量宝贵知识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学到了些恶心人的小小把戏。
“老头子!别再插你的烟斗了,我用鸟粪堵的很牢。”
“……康斯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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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随着太阳的西垂,气温也不再像正午时那么咄咄逼人,清泉镇的镇民们也开始出来活动了。爷孙俩简单的吃了点罂(蟹蟹)粟籽列巴作晚餐,和许多镇民一样坐到了小镇广场边的大条石上乘凉。
“老爷子,再讲一次打仗的故事吧。”
少年人火气大,干坐着总是觉得不太自在,康斯坦丁挠了挠他束在脑后的棕色的半长头发如此提议道。老人斜了他一眼,康斯坦丁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有力但是粗粝而遍布伤痕,这是一双优秀铁匠的手。穿着无袖麻布罩衫的康斯坦丁身上的微凸肌肉蕴藏着相当的力量。他的面部轮廓相对柔和但是锋利的眉毛和略微发光的红色眸子则让他有些神秘,单独用王国军队的标准来看,这个快要十六岁的少年铁匠已经算是个优秀的炮灰了。
“好吧小王八蛋,看在你修好了烟斗的份上,我就再讲讲老子的发家史。”
说到那场史诗大战,老列夫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但他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变得高昂起来,就像一个炫耀自己花花绿绿羽毛的大公鸡。听到镇上的传奇老爹又要宣讲战斗故事,许多年轻人便围了过来,就连老镇长也搬来了个椅子,而年轻人们见状,连忙腾出了一个空缺。
“话说40年前的混沌大入侵,那可是一场噩梦。人类诸国从未面对过那么奇怪的敌人,它们的外观是扭曲的,异化的,难以描述的(注1);这群混沌异种们的盔甲兵器和我们差别不大,但是它们数量多的惊人,而且它们凭空出现在我们的土地上,带来燃烧和毁灭。”
老头子激动的脸都红了,咳嗽了两声。这时康斯坦丁的死党——姜黄色头发的李维不禁催了一句,不过被镇长的儿子——王国预备兵奥托一个暴栗敲在头上便不再吵吵。老人喝了口水后说道:
“我在波茨南大营完成了基础训练之后,就被指派到联军中负责北方阵线的红蔷薇公爵麾下。根据惯例我该被扔到剑盾兵的阵列中消耗掉的。
可好运来了就是米兰城的城墙也挡不住,公爵招募的铁匠水平粗糙的要命,打出的手半剑淬火合格率惨不忍睹。
刚刚走进营地的我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就看到公爵正在训斥那个学艺不精的傻子,就知道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果然,公爵大人欣赏我老列夫惊才绝艳的打铁才华,称赞我‘比得上三个矮人铁匠’,还把一个后勤连队百夫长的臂环交给了我。”
说到这老列夫不禁哈哈大笑,一脸的自得,那可是他生命中最荣耀的时刻,他摸着自己的左臂,仿佛摸到了那个红铜镶金的百夫长臂环。年轻人们也觉得与有荣焉,都在想像着自己佩戴臂环的样子,那是平民一生也难以企及的荣誉和认可的象征,就连奥托也流出了口水。
“完成整编和装备维护后军团出发了,我们一刻不停地路过了北方的维多利亚公国和矮人的铁炉堡,到达了北部的前线——索伦伯国。我们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打的稀烂,天上乌云遍布,燃烧的村庄把远处的天空都染红了,尸体倒伏在原野上,有人类,有矮人,有精灵,当然还少不了异种。
在那两天之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索伦要塞,入目之处除了破败还是破败,大量的伤员就着一床薄毯子躺在泥泞的地上呻吟,城墙上雉堞(注2)尽毁,到处都是鲜血和泥泞的混合物,想来是经历了不止一场恶战。这些士兵们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麻木与恐慌,就像是被人用房梁强X了一样。不过我们这群刚出炉的战场新丁还自满的认为这群伯爵私兵平日里疏于训练,战斗力太低才被打得吓破了胆,而我们作为王国的精锐常备一定能打个漂亮仗……”
说到这里老列夫停了下来,深深的抽了一口烟。伴随着一声叹息,一条烟龙鱼跃而出,灰蓝色的烟雾在夕照下散逸开来。在众人眼中,笼罩在烟云和夕阳下的老列夫就像是一头刀砍斧凿的石狮子,不怒自威,但老列夫的眼中却又充满了回忆过去的光和往昔痛苦的影子。
“年轻气盛的我们最后付出了代价,难以承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