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安静,时有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在人的身上便滋生出一缕缕清凉之意。
可,无法吹走我心头的郁郁之气。
眼前反复浮现梨花台上绝尘为难我,陷我于窘境的一幕。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犹记得几天前那个月色溶溶之夜,他来到花塚,他持箫和我相对站在夜风许久许久。在那一夜,他曾以柔情的眸光看我,说着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也是在那一夜,我为他睡在大槐树上而辗转不眠。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清心寡欲,淡漠无情的,可是我错了。我竟然为了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男子食无味,寝不安。
绝尘,难道那一夜,你对我流露的柔情是假的么?亦或是,那一夜相见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你早已经不记得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眸色怅然地看向窗外。
“姑娘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就不要再多想。”宁儿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轻声劝慰:“这什么丝竹大赛原本就没多少意思,再耗下去,反而是浪费了姑娘的时间和精力。”
闻言,我无声地一笑。
宁儿所言不错,这场赛事本身于我而言,确实无任何的意义。如今既然心生倦怠,倒不如返回花塚的好。
见我只是静静而坐,并不说话,宁儿幽幽叹息了一声:“这平白无故,也不晓得这沐王府为何要搞出这一场赛事?”
来这两天,从众人的议论中,我偶尔也得知了一些情况。想了想,我淡淡道:“也不算平白无故吧,听说沐王府打算将在音律上有着极深造诣的能人选送到皇宫去。不仅如此,沐王爷还要将那些极好的曲子收录,再呈给皇上。皇上会命令宫廷乐师演奏,从此便得天家眷顾。”
“原来如此。”宁儿低低地回应了一句,顿了顿,她放下正收拾着的衣物,缓缓走到我身边,笃定的说:“若果如此,姑娘精通音律,深谙各种丝竹乐器,更擅长抚琴。放眼世上,谁还能出姑娘左右?宁儿在想,沐王爷会不会将姑娘选送到皇宫去?”
我微微一怔,这一点,我确实从未想到过。如今细想,心里也无法确定,丝竹赛事结束之后,我是否会被选往皇宫。
我沉吟不语,入皇宫,决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此刻,我一心所求的就是离开这,回到我的花塚,平静度日。
“姑娘一向心性淡泊,此生并不求名利。入皇宫也罢,曲子载入天家史册也罢,那些在姑娘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宁儿想,沐王爷若是真心为姑娘好,他绝对不会将姑娘选送到那深宫之中去。万一沐王爷真这样做了,姑娘也必然会拒绝。”
我轻轻颔首。
话锋一转,宁儿又是怜惜又是责怪道:“只是如今,姑娘为了一个绝尘而郁郁寡欢,这又是为何?”
我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低声道:“我也想知道为何?”
宁儿收拾包袱的手滞了滞,最终放下,缓缓走到我的眼前,轻声道:“姑娘岂会不知因为一个情字?”
“情?”我愕然地看着宁儿,霎时不知说什么好。
“也许连姑娘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对他动情的,也许是姑娘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也许是在更早。总之,姑娘会来这并不是冲着赛事的本身,而是冲着他来的吧?姑娘无法遏制心中想见他的念头,所以来了。”宁儿微微俯首,下颔的弧度柔美如新月,她脸上带着愁容,继续说:“只是姑娘这一动情,只怕以后就要平添无限烦恼了。”
我淡淡微笑:“没有你说得如此严重,宁儿,若我真对他动了情,我也会将这缕情连根拔去。”
宁儿微微一笑,轻声反问:“姑娘真的能将对他的这一分情连根拔去么?”
我笃定道:“能。”心里却隐隐的揪扯了一下,似乎有着刺痛之感。
宁儿摇摇头,似有不信:“姑娘答得毫不犹豫,语气坚定,似乎真的能。只是,宁儿从姑娘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不舍。想必姑娘在回答宁儿这话时,心里是痛着的吧?”
我暗暗吃惊,宁儿知我竟然如此之深?
“宁儿......”
“今日梨花台上,那人如此为难姑娘,姑娘不仅当众没说一句责难他的话,即便是此刻,姑娘依旧未说他一句不是。姑娘说要回花塚,可却是一脸怅然和满怀的失落,这分明是不舍那人。姑娘又如何做到,将对他的情意连根拔除呢?”
“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宁儿,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也许过些时日,我便可以将他忘记。”
“但愿如此!”
话说到此处,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眼看天色暗了下去,一轮红日西下,宁儿忙走回床榻边抓起那包袱,抱上我的焦伟琴,轻声道:“姑娘,不如我们此刻就离开吧!”
这是天香戏班,纵然心中有着对那人再多的不舍,终究是要离开的。何况他今日如此待我,我若为了他继续留下,还真是自作多情,自寻烦恼了。
“好,我们走!”我一低头,眸色扫视了一下房间,似含了一缕似乎不舍似乎神伤的轻愁。然而也是那么淡淡一抹,仿佛是晨起时未见阳光前的稀薄雾气,在我一转身时,便生生拂开。
心中暗下决心,此生,再不见此人!
打开门,我刚要一脚跨出门槛,却不料一队侍卫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位侍卫将一柄利剑朝着我眼前一横,厉声道:“不许走!”
我和宁儿皆是一惊,不知道侍卫何故拦住我们的去路。莫非,只是为了那未结束的丝竹赛事么?
宁儿立在我的身后,冷声问:“你们这是?”
“将她们抓起来!”那为首的侍卫手一挥,语气冷漠。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便上前来扭住了我。我大惊,问:“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
“抓的就是你们!”扭住我臂膀的侍卫尖声道,一边说,一边将我同宁儿分离开来。
“宁儿,小心!”见两个侍卫持剑提刀朝着宁儿劈去,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一手抱琴的宁儿将冲向她的侍卫踢翻在地,一个闪身,另一手早已将腰中软剑拔出。见我已经被两个侍卫抓住,她急得将长剑一抖,猛地逼向那为首的侍卫,厉声道:“放开曲姑娘,否则我杀了你!”
谁知宁儿的长剑未至,身边侍卫的大刀早已搁在了我的颈项,一股森森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臭丫头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刀剑可不长眼的。”说这话时,那侍卫首领语气冰冷,不容商量地道:“放下你手中的剑,否则,别怪我将曲倾城就地正法!”
“你、你们敢!”眼见侍卫雪亮的刀锋搁在了我的颈项,宁儿又惊又惧又焦灼。
“你要是不信,就试试!”那侍卫冷酷一笑,盯着宁儿的眸子并不避开:“看看到底你的渐快,还是我们搁在曲倾城颈项上的刀快?”
“你......”宁儿怒目而视,可终究没敢刺出那一剑。
“放下!”侍卫首领眉梢一挑,冷然道。
此时此境,若那侍卫真的要取我性命,还真是一如反掌。而宁儿,是决不敢拿我的性命来冒险的。
她迟迟不敢刺出那一剑,怕的,是她这一剑刺出去害了我的性命。
“姑娘......”宁儿眸中有些深深担忧,可见我落在了侍卫手中,刀就搁在了我的颈项,她亦无奈至极。
她终于松开了捂住剑柄的手,内力从软剑撤离的那一刻,瞬间如一段丝带般瘫软了下了。悄无声息,落在了地上。
有侍卫立即上前扭住了宁儿。
“宁儿......”我难过的看着,面对飞来横祸,宁儿本可以全身而退的。可是,为了我,她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我们所犯何罪,总得知道一下吧?
我看着那侍卫,低沉问:“我们到所犯了何罪?”
“你们犯了什么罪,我们不清楚!”侍卫头领浓眉一蹙,朝着宁儿一瞪眼。
“不清楚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却要抓我们?”我冷笑不已,侍卫的回答未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别啰嗦,我们只抓人不问罪,一切只是奉命行事!”那人依旧语气冰冷,两道浓眉皱起,似乎回答我们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我心一沉,低沉地问:“请问你们奉的谁命?”
那侍卫凌厉的眸子扫过我,阴阳怪气地道:“是沐王府的沐王爷下令捉拿你们的,怎么,你们还要抗拒么?”
沐王府?
“是不是你们听错了,沐王爷怎么平白无故地要抓我们呢?”一听是沐王府下令侍卫来抓我们的,我和宁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
“你们留着这疑问亲自去沐王爷吧,我们无可奉告!”那侍卫首领冷漠的语气几乎要冰冻住我的身体,他手一挥,命令其他人道:“把他们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