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够及时反省,悬崖勒马,我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你真能说。”可惜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带着鄙夷的意味看着我:“原来你这么没胆量,你不敢见孟西楼是因为你怕被他占便宜,你不敢见我是因为你怕爱上我,你不敢涉及紫玉箫和天仙子曲谱的事情是你害怕送命。曲倾城,以往我真是高估了你。只以为你是特别的女子,原来不过是庸脂俗粉一个而已。”
我心里很清楚他既是向我挑衅更是在激将我,然而,被他这样奚落,我心里着实不舒服。
但我不想因为不舒服就中了他计,我没好气的说:“随你怎么想,我是不会去的。”
“你一定会去的!”他向我挑了挑眉,胸有成竹。
“为何这样笃定?去不去只能我自己说了算,不是由你来决定,你真是可笑至极!”再也不想同他纠缠下去,我用尽全力来挣脱他的大掌,“嘶”地一声,半截袖笼断裂开来,在他的掌中轻轻飘荡。
“你!”我气得满脸通红,慌忙收回那被扯去半截袖子的手臂。
他有一瞬间的怔然,但很快便以淡淡地神色看着我,道:“不妨告诉你,筹划这次丝竹赛事的人其实是沐王府。”
什么?我一颤,浓浓的疑云涌上心头,沐王府竟然也对紫玉箫和天仙子曲谱感兴趣?
“我说你会去,是因为你确实一定会去。因为,你好奇!”他眸中笑意加深,声音愈加的蛊惑人:“你好奇的不是丝竹大赛,也不是紫玉箫和天仙子曲谱。你好奇的是---绝尘---我。你喜欢我,想要了解我,所以,只要有关我的事情,你都会有兴趣去知道。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就一定会去。”
我被他的话惊得浑身发颤,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将我说得如此多情?居然,居然把我看成??????
“情不所起,一往而深!我、吃、定、你、了!”说完,他得意的大笑,顺手将我那半截袖笼举到鼻端深吸了一口,然后收入怀中,高声道:“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住下。夜深露重,你可以回屋子去歇息了!”
“你!”我指着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无赖!”
这是什么人?
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
我前世欠他什么了?今世他要如此奚落我?
似乎有泪珠子在眸框里打转,可我已经知道,我说不过他。一咬牙,我转身而去。
翻来覆去,我无法入眠,眼前是他的身影来回晃动,耳边是他的话在潆洄。我不明白,我怎么就遇见了这样一个人。这一生,我难道就没法子和他划清界限,永不相见了么?
恼乱的思绪让我的心无法安宁,听着夜漏声声,更觉万籁俱静的夜是多么的凄清。
我翻身起床,并未穿鞋,光着脚走在地上。没有掌灯,但窗纸外有着浅浅的月色漏了进来,这让我能够勉强看清楚屋内的东西,并不妨碍我的行走。
我走到了窗边,稍有迟疑,终于将窗扉打开,双眸便朝着桃花池那边看去。外面月色如霜,我可以断定,之前他所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
难道他走了?
不,他说了要留下来,今晚他要在花塚过一夜的。有了前面一次的认识,我一点不怀疑他所作的决定。
如此,他是不是又住在了之前住过的那间柴房?或者,这一次他更为嚣张,会住到旁边空置的偏房去呢?明早,他会不会又跑到火房,偷偷将宁儿为我做的稀粥吃光呢?
如果他这样做,那就怪不得宁儿追着他暴打一顿了。不打这样的无赖,还去打谁?
想到这,我先前的恼怒似乎消散许多,不由自主地低笑出声。
双手扶着两边窗轩,四下里再张望了一下,总得确定他不在我窗外才好关窗歇下。可当我正要合上窗叶时,竟然发现离窗户不远的那棵大槐树的横枝上多出一大团黑影来。
我吓了一大跳,擦擦眼睛细细去看时,不禁目瞪口起来。他---绝尘,竟然睡在那大槐树的树杆上。
他似乎睡着了,一动未动,唯见垂下来的衣袂随风摆动。
我有着片刻的窒息,直到我回神过来,才将窗户关好。
躺回床榻,我合上眼睛,想要让自己赶紧睡去,可还是睡意皆无。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围绕着外面那个男子。
他为什么不去偏房睡着?就算是担心宁儿找到麻烦,那睡柴房不就行了?总好过睡这树枝上吧?
夜风这么寒凉,他没有御寒之物,会不会冻着?
如果他冻着了,会不会发烧?
他会不会因为睡得太熟,梦中从树上摔下来?
哎呀,摔下来会受伤吗?
我根本没法平静下来,也不管夜有都深了,克制不住地跑到窗边推开窗户看他是否好好地躺在那树上。
渐渐地,我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不知何时,我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次日,晨曦微透时,我立即下床打开窗户朝那大槐树上看去。我以为他一定还在,一定不会醒得比我更早。然而,那棵大槐树上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原来我错了,他醒得比我还早。醒来,他连招呼都不和我打,居然就这样走了!
我怅然若失起来。
晨间的露水是寒凉的,却透着晶莹的光泽。枝头叶子上的露珠轻盈,风一拂,簌簌抖落,如微雨纷飞。裙裾拖在地面,再拂过芳草,便沾染了些露水。风里有种清淡的草木气息,仿佛还夹着昨夜那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一漾一漾地涌入鼻息。
相逢如梦,为何我会因为他而生出这些烦恼?
轻轻合眼,我仿佛看见月色溶溶的桃花池畔,大槐树下,有着稀稀落落的飞花飘落,他正迎风而立,微微仰起的头看着遥远的天幕,以一种无限孤独的姿态。
“姑娘一大早穿得这样单薄站在风口处,难道就不怕受凉么?”宁儿的声音响起,未及我回身,她已将一件紫色披风披在我的身上。她站到我眼前,静静地凝视我,帮我系好。
“风不大,你不要担心我。”我浅浅一笑,目光依旧看在那大槐树的横枝上。
我的举动许是让宁儿不解,她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姑娘,你起得这么早,就是来看这大槐树的么?”
闻言,我一怔。
宁儿回头看了一眼发怔的我,接着歪着头又去看那大槐树,疑惑道:“是这大槐树长得极好看,还是这大槐树极不好看,才让姑娘如此侧目?”
一听这没来由的话,我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微嗔道:“一大早你尽说些胡话!”
宁儿看向我,眸光粼粼,如含着一泓泉水:“不是这样呀?”
我瞪她一眼:“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呀?”宁儿追问。
“哎呀,没什么了,你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好吗?”宁儿一向磨人,我只想着将她的话堵回去。
“什么叫没什么了?”宁儿嘴一撅,一副不信我的神情。
我实在懒得和她再扯下去,一转身,我便要离开。
谁知宁儿一把拉住了,笑问:“是昨夜躺那大槐树的人太好看了吧?”
我一惊,原来昨夜的事情又被这丫头看去了。我回眸瞪住她,责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看到了!”宁儿不以为然地看着我。
“你、你暗中监视我?”想起昨夜的一幕幕,我脸上不禁开始发烫。
宁儿委屈道:“啊呀,姑娘好没良心,宁儿分明是暗中保护姑娘,怎么在姑娘看来,偏偏就成了暗中监视了呢?”
“既然是保护我,怎么不见你出来将他赶走?”我没好气地问。
宁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姑娘深心里可是真的想宁儿赶走那人?”
“我??????”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姑娘根本不想宁儿出来为难他,更不想宁儿赶他走,是也不是?”宁儿轻轻地说着,眸光变得有些复杂:“姑娘的心思,宁儿其实看得一清二楚。正如那人所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惜,我只是看到姑娘对他动了情,而没有看到他对姑娘动了情。”
我吃惊地看着宁儿,一下子分不清楚,到底是当局者清还是旁观者清呢?如果我的感觉是错的,而宁儿的判断是对的,那我该如何是好?
有情总被无情伤,我不想这样。
我敛了敛神,目光淡淡的看着宁儿,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迷失自己的。如果有的事有的人避不开,那我就直接面对。”
宁儿静静看我:“那姑娘要去参加三日之后的丝竹大赛吗?”
我没有回答宁儿所问,只是转身朝屋子而去,唇边掠过一丝苦笑。去还是去,一下子纠结于心,竟是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