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我逗蟋蟀的哥哥最讨厌了,这是实话,讨厌这样的哥哥,这是谎话。……卫宁
秋天到来了,天渐渐的冷了下来,偶尔有一两片叶子从稀疏的树冠上飘落下来。穿着厚重衣衫的李彦老师又来到太学府来领取本月的委托任务,堂内的炭火静静的燃烧着,散发出温暖和光亮。只见墙壁上挂着的各种不同内容颜色各异的委托木牌,不禁让李彦老师看了又看。
此时蔡琰的阿翁蔡邕正好经过,见李彦老师仔细查看的神色,不由上前打趣道:“艺馆众还有惧怕任务太难的时候吗?”
李彦老师回首见到蔡琰大夫急忙见礼示意,解释道:“临近年关,就怕任务太过繁琐,耽误了门生回乡的行程,更何况,晚辈我关注的重点可不是在这个方面啊。”
蔡邕点头道:“我前几日去看过琰儿,在你那里,精神状态明显比在家好上太多了,还是你有办法,她在你那里很安全,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放手工作,我儿言语行为上甚是天真幼稚,多劳你众费心了。”
李彦老师摆了摆手说道:“这是她的师傅应该做的事情,乐宗切勿放在心上,只是晚辈有一点不明,她的婢女明珠最初是如何进入您府中的?”
蔡邕轻抚胡须回忆道:“明珠?哦,那孩子原是恩师胡广府中的女婢,读文能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见识和气质都颇为不错,我也没将其当成下人,让她和琰儿一起学习,照顾琰儿的生活,让琰儿与她学些淑女所须知的礼仪,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彦老师释然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蔡议郎在京城还有什么仇人吗?”
蔡邕坦然道:“仇人倒是谈不上,只是昔日御前我弹劾的太尉张颢、光禄勋玮璋、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之后,他们就处处与我做对,恩师的故吏王允与我虽说都是乐宗一脉,但政见不合已久,恩师故去之时将乐宗宗主之位授与我之后,彼此间就更难相处了,自然看不上我这样庶民派的党人,与那些人走得甚近。不管怎么说都是为国之事,他们极为顾忌党人和水皓郑玄的影响力,总以为党人和水皓郑玄要谋反,所以一直在找证据。”
李彦老师回道:|“亲民就是党人,你常弹劾他们一派,可要小心被抓到天牢中啊。”
蔡邕笑道:“昔日度辽将军皇甫规想方设法被抓进天牢,进而闻名于世都没有成功,更何况是我,若要真进牢抛开这繁杂的政事,向水皓郑玄前辈讨教一些学术,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见蔡邕有如此情怀,李彦不由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那倒也是,对了,卫宁的术是经由水皓郑玄点化过的吧,可卫宁是怎样才能见到狱中的水皓前辈的呢,晚辈始终没想明白。”
蔡邕道:“呵呵,当初水皓前辈指点我,有意让宦官派的侍中鸿都学士乐松到太学去给卫宁传授念术。”
话说党人与宦官的斗争由来已久,斗争渐渐的波及到各个方面,宦官深知太学的儒生在文学上对皇帝的影响,因此在第二次党锢之后,怂恿皇帝刘宏设置了鸿都门学,并将孔子及其七十二弟子的画像悬挂其中,隐隐的与太学暗中对抗着;而实际上在这鸿都门学之中,并不是研究儒家经典,而是探讨辞赋、书法这类皇帝感兴趣的学科。因此皇帝自然重用出自鸿都门学的学生,出任官至太守、刺史,入朝则官至尚书、侍中,甚至还有封侯的人。靠旁门左道上位的鸿都门学的学生,自然被太学出来的儒生鄙视,拒绝与其为伍。
须知三年前(公元178年)在乐松、贾护的唆使下皇帝刘宏设置鸿都门学,表面上是探讨辞赋、书法,实际上则成为了修建园林的场所,为填补修建园林的费用,皇帝又在其母亲董太后和中常侍等宦官派系的教唆下开启了卖官的先例,也打开了乱世的大门……
李彦老师闻言冷笑道:“可是怂恿皇帝修建西园,劳民伤财的鸿都学士乐松?”
蔡邕回道:“正是其人,不出水皓所料,乐松看到同时施展两个截然不同念术的卫宁,立即意识到无法传授卫宁学识,怕误人子弟,立即找到水皓帮忙,想那乐松欲拜水皓郑玄门下日久,总是被拒绝,心知利用举贤的机会偷师水皓的念术,想必水皓也不好意思驱赶于他。”
蔡邕顿了顿又说道:“但据我观察乐松他并没有偷师成功,想那卫宁天资秉异,发动念术自然是强力,但所用到的念术,想必也是极其的不稳定吧,适合卫宁的念术又岂是旁人能轻易偷师的了的,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达到皓境界的名士以及你们土皓众能够指点他吧。”
“不敢不敢,我们土皓众的念术只是简单些,还算适合卫宁吧,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那么请把那个最新的任务给我吧。”李彦老说谦虚的说道,然后手指着一个新到的任务木牌想要承接那个任务。
蔡邕道:“屈才了。”说罢蔡邕将李彦所指的丁类木牌接过,递给李彦老师,任务木牌上写着接一个城中老妇所委托的任务内容。
李彦老师接完任务返回艺馆,一进门就对堂内自习的卫宁说道:“你去将门口的闲杂人员全都赶走,我要休息一下,不想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之后你再通知所有的男门生一起到学堂集合,待我休息妥当,一同前去进行太学的委托任务。”
卫宁依言来到艺馆门前,门口确实别以往吵闹了许多,原来作为京都最具规模的牲畜交易场所和肉类出售地,原本偏僻的艺馆门口时常被些商贩光顾着,因此一些散养家畜贩卖肉类的农家也都会趁此机会销售自家的货物,长久以此渐渐形成了规模,还出多了许多的车马行,极大的方便的艺馆与京城的交通,这可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所为艺馆的地界,德行高洁的李彦老师也深感商贩的不易,因此只是劝导商贩注意维护场所的环境和秩序,并没有驱离商贩,还不时的与门口的商贩进行家畜的交易,所以李彦老师的好名声的商贩的口中传播开来,成为人人敬仰的对象。卫宁到了门口刚要开口说话,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就在这一瞬间,那熟悉温暖的感觉猛然间涌上了刘云的心头,他感觉到了是身后拍他的人正是哥哥,一下子想起了初到这里发生的一些原本已然忘记的事情。
“这样如同木偶一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回到自己本该在的地方,哪怕是被摔成肉酱,也比在这地狱一般没有自由的处境下强百倍。”经受这化疗痛苦的刘云委屈的如此想道。于是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默默的记着白天卫宁的所作所为,每个房间之间的距离,每个物品的摆放,一切都只为一个目的,只为了能够自由的死去。
是夜,趁着卫宁熟睡之际,刘云用尽力气控制身体起来,按着记忆轻声来到厨房内,摸索到了菜刀,刀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出了卫宁那稚嫩的脸庞,握着刀把的刘云犹豫了一下,但随即想到即使死亡也比没有自由强百倍,即使回去也是死起码不用受如此多的零碎之苦,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于是乎下定决心向脖颈处砍去,只挥到一半,突然觉的菜刀被什么物体挡下,随后温热的鲜血飞溅到自己的脸上,不知是被未知的阻挡所惊吓还是对生命的眷恋而悸动,刘云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呆立在那里,急促的呼吸着,一个宽大的胸膛从后面抱住刘云,轻声说道:“弟弟啊,这就是虚伪的你吗,哥哥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不管任何时候,面对任何困难,你都要勇敢的活下去,方法总比问题多,好好的活着,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听了哥哥的话,刘云才冷静了下来,亦感到无比的温暖,是的,自己或许真的太自私了,卫宁有亲人在,断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割舍生命,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就能通过来得路回去,自己要努力找到回去的路。
想起一切的刘云展开念术终于看到了哥哥的面貌,心中充满了感动,这就是哥哥的容貌啊,与卫宁宽阔的面庞不同,哥哥的面庞就显得秀气的多,只是哥哥的眼框深陷似乎好久都没有休息了,消瘦的脸上有着蓬乱的胡须,白色宽大的商用迎客服的衣衫在寒风中轻轻晃动着。
卫宁见到哥哥喜道:“哥哥!好久没见,啊,哥哥已经及冠了,娶嫂嫂了没?我可是一直都很想哥哥你和阿翁阿母呢。”说完急忙凑上前去。
“你是?”哥哥一时间竟没有认出卫宁,他看到转过脸的卫宁觉得十分的陌生,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看了半天,哥哥梗噎着说道:“真的是宁弟啊,你长大了,好啊,好啊,家里都挺好的,看到你成为了士子的书信,阿翁开心的不得了,不识字的阿母高兴的拿着信四处炫耀呢,哥哥也为你感到骄傲,宁弟,加油啊,嗳,都是士子了,怎么还向小孩子一样。”哥哥看到卫宁止不住泪水,于是将卫宁纳入怀中善言软语的安慰着。
两兄弟相拥了一会儿,卫宁才挣脱了哥哥那温暖的怀抱,激动的说道:“哥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还结识了很多新朋友,我介绍给你认识。”
说罢就要拉着哥哥去见夏侯兰他们,哥哥向后退了一步,谨慎的回道:“不必了,我是来洛阳是做生意的,没有多少时间的,这里有些钱,你拿着,出门在外,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千万别亏着自己了。”
卫宁急忙拒绝道:“哥哥,我不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在艺馆是不需要花费的。”
哥哥将钱硬塞到卫宁怀中,说道:“怎么开始不听哥哥的话了?出门在外你少不了用度,游学
读文时要好好努力,别整天光想着斗蟋蟀玩,要是玩物丧志,哥哥第一个不饶你。还有,别忘回家过年,阿翁阿母都挂念的紧呢,就这些了,快些进去吧。”说罢就想转身离开。
卫宁强拉着哥哥,他还想多说几句话呢,但在这人来人往的艺馆门口,让哥哥担心自己商人的身份影响到弟弟卫宁士子的风评,于是将卫宁的手匆匆拽下,头也不回的急慌慌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