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咒的场面先开始平静而精致,散发出淡淡温柔的光晕,就好像是她心中所能容纳的万千情意那般温柔。
随着时间的推移,落兰脸色越发的苍白,身形几乎也支撑不住,绫尧看着眉心不禁一皱,白袖一挥间,一股子无形的神息浅浅渡过,落兰就好了很多。
最后的时刻,结咒渐渐散发出刺眼如烈火一般的光芒,看的绫尧几乎睁不开眼睛。
多么炙热而绝望的爱意…才能结出这样的往生咒…
落兰在最后的时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追随着一段又一段所谓之爱情,本以为已经看透红尘,可是最后…还是再也忘不了一身清冷的季容献。
没有谁是谁此生的劫难。
不过命中注定而已。
情之一字,美好至此,怎会是劫或难?
神死亡的时候和人是一样的。
许多记忆在落兰脑海中如惊涛骇浪般呼啸而过
……
“落兰,父亲不在后,你要时刻铭记着自己的使命,如有违背,做了兵魂也不得有任何埋怨。”彼时父亲一身戎装,一身沉重的气息,负手背对于她。
他大概望着远方,心中不知所向。
那时落兰还是不懂世事的少女,一身精致的大红戎装,与眼前的父亲截然不同,一身正气,满眼都是斗志。
“父亲,什么是兵魂啊?”她有些好奇。
“兵魂便是…你生前愧对族人的一切,要用永生永世的痛苦来偿还。”
“所以阿兰,千万不要走上那条路。”
……
她一脸惊恐的看着陪伴她多少个年月的家人和同伴的尸体,呆滞在原地。
不过是来迟了一些…
便看见了这一幕。
屠族…
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父亲依旧会一脸严肃的教诲她。
“你这一剑准头不对,会给队友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平时是怎样教你的?”
梦醒了,同伴依旧会举着酒壶,眉眼带笑,毫无拘束的一把揽住她的肩:“落兰!你不行了吧?”
“女将又怎样,总不至于连酒都不喝吧?”
可当她触碰到父亲冰凉的身体时,她便知道…
哪怕这真的是梦,她也再醒不来了。
“小丫头,你想报仇吗?”耳边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落兰第一次遇见高辛绫尧时,就是如此狼狈的场景。
呆滞片刻,然后落兰便转身将长剑捅入绫尧的胸腔…
“恶魔!还我族人来!”
这样充满邪气之人,怎么可能会帮自己!
……
“在下高辛一脉神将落兰,特此拜访素缕仙境!”
画面流转,再次出现,她是又一次容光焕发。
如果能忽略眼中的沉稳和沧桑的话…
她长枪一挥,抬起头,骄傲的笑着,宛如阳光般明媚。
然而下一秒就被城墙上的众人骂了回去:
“这里不欢迎高辛一族的仙家,滚出素缕!”
“对!滚出素缕!”
落兰身经百战,因为高辛一族的名声不好,到哪里都要受到这样的侮辱,她也早就习以为常。
但还未等落兰还口,一个温润而清冷的声音透过万千散落的花瓣徐徐传来:“不得无礼,都退下。”
落兰抬头的一瞬间便看见城门正中央出现的一席白衣。
转头的瞬间,他手中抱的琴仿佛发出沉郁浓厚的声响,长发随风散开,眉若远山,略薄的嘴唇清晰的抿出温润的弧线,一身清冷的气质,仿佛周围随风而散的桃花都黯然失色。
落兰在那一瞬尽然而痴。
她一生遇过许许多多的男人,眼前的男子并不算是最好看的。
可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间停驻了一般。
“在下季氏容献,为素缕二当家,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
六千年,于神族来讲,说长非长,说短不短。
可足足让她回忆许多。
当往生咒缔结成功的那一刻,记忆未止,落兰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身体以可见的速度逐渐透明。
无论怎样度过,结局或许早已注定。
但她并没后悔曾经发生过的这一切…
可…
父亲…挽朱…阿献…
抱歉,终是辜负你们所望了啊…
绫尧紧紧地盯着这一切,在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伸手一招,将落兰七彩的灰烬收入纳魂瓶里。
然后绫尧唇角笑容随着落兰的消逝慢慢僵住。
她怔仲许久,将瓶子放在衣袖内,静默地像远处走去。
僵硬的笑意,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是那样的苍白。
“又一个人…彻底的离开我了啊…”
沉默过后,留下的便只有心里与眼底最深处的阴霾。
绫尧将纳魂瓶放在议事堂内,绫尧就拎了一壶酒,归至府内。
面无表情的无视了各种人问好,只是缓缓向自己的院内走去。
此时正是紫璃花开的季节,清风一过,带来令人身心愉悦的香气。
绫尧轻倚着相思树,饮了不少酒,此时有些微熏。
直至月亮升起,绫尧才有些清醒。
微微有些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相思树叉上,身上盖了一件披风。
绫尧仔细嗅了嗅披风上的神息…
是秦若这小子的东西。
“师父,哪怕你不会生病,饮了酒之后睡在外面…让人看了很丢高辛一族的脸面的。”
空气中响起一个爽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听得绫尧哭笑不得。
“这崽子…别教我逮到你。”绫尧笑骂了一句。
绫尧府外,一正在逗猫的紫衣少年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猫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满脸鼻涕的少年。
“喵!”滚!
爪子嫌弃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湿乎乎的赶脚。
少年:“……”
真是世风日下,连猫崽子都敢嫌弃他了…
一脸痴呆的擦了擦鼻子。
“汪!”紫衣少年越看眼前的猫越来气,一发狠,就学了一声狗叫。那猫显然被吓了一跳,喵的一声快速逃走。
……
这小子,没大没小的。
她还记得她刚醒的时候,因为丧失了千年的记忆,对秦若的印象只是一个没长大而又拘谨的毛头小子。
何况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的碰触,所以当她醒来这孩子一脸紧张而亲密的抱住她的时候,她便将他瞬间拍飞。
于是他就一直记恨她到今天,每回看见绫尧都是满脸的:你太狠心了师父,我很生气,你对不起我。
绫尧:“……”
她后来用记忆中教徒弟的方式教秦若时,秦若也是用一脸“师父你智障吗”的表情看着她。
于是后来她干脆不教,让他自己到处去历练。
秦若历练回来已经一个月有余。
但自从回来之后,就根本没理她,只是冲她翻了个白眼就闭关去了。
这不,看样子今儿个出关了。
她很多时候就在想,她在教徒弟方面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不然他怎么会变的这么有个性?
就像今天,分明是关心她,却还留神息气她。
不过…这大概正是这小子的可爱之处。
唉…多可爱的徒弟啊…
绫尧对着手中的披风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