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朱棣照常来承乾宫,两人朝夕相处,又有冰雪聪颖的阿圭穿针引线,我与他的情意愈加亲近。张昭因为阿圭**侍奉汤药在侧,稍稍感到人生的愉悦,病情虽时有反复,但日渐好转,只是不愿意回东宫,长住在凝曦轩,总是过来找我叙话。朱棣当着小辈的面,自然不便与我过分亲昵,有些不满,私下里道:“每次来看你,太子妃就在一边,真不痛快!”
我一想到朱棣在张昭面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严肃地说一些大道理,不觉好笑,但张昭几乎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我十分同情她,仍将她留下,待之如旧。高炽新得多位豆蔻年华的美姬,无暇顾及张昭,倒是莺儿每日都带着绿绕来请安。张昭渐渐也不常哭泣了,女为悦己者容,她自认已是弃妇,更懒得在胭脂水粉上留心,终日穿着灰色的衣裳。她只比我大一岁,然而旁人见了,都误以为我们年岁相差在十岁以上。我常劝她打扮,送去无数的珠翠首饰,又命人替她裁剪罗绮,缝制新衣,但她总是把首饰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将新衣锁入柜中。张昭凄凉无比地道:“如今我打扮给谁看呢?眼不见为净,我本想早登极乐,只是挂念阿圭与墡儿,才勉强留下这口气。”
东宫新人之中,属张顺嫔与贤良娣最得高炽的宠爱,几位良媛也争奇斗艳,三个女人一台戏,一时间寂寥的东宫热闹非凡。高煦搬去改为汉王府的瞻园去住,但丘霁却非要留在淑正堂,原因很简单,高煦居然弄了一个秦淮娼妓回来。永平公主来看张昭时,乐道:“现在,二弟妹成了落汤鸡,再也神气不起来了!那个**成日涂脂抹粉,打扮得妖妖娆娆。我好奇就去瞻园一看,你们猜!那个**是谁?就是薛蟾凌,御史大夫景清的前儿媳!这位景大人将薛蟾凌扫地出门后,不知她怎么就当了**。又不知怎底落到了二弟的手上。”她又同情道:“不过蟾凌也蛮惨的,娘家人都死了,孩子也被掐死了。景清也真够狠,亲孙子都杀。唯一的儿子也给他从族谱中除名,现在不知所踪。”
我忍不住问道:“还是为薛京一案吗?那案子不就早就结案了?”
永平公主挑起眉毛得意地道:“你的消息也太不灵了!外头都传得活灵活现,溥洽居然从锦衣卫大牢里消失了。一个大活人就怎么没了!人家都说他是下凡的罗汉。凡人哪里能从那个地狱似的地方逃出来呀!”她的手舞来舞去,兴奋地道:“可把纪纲急坏了,他呀,带着人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就有人密告,说是景清的儿子帮着溥洽越狱。都是捕风捉影的事,父皇根本没理会。谁想景清吓得要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就不要儿子儿媳孙子了!”
我又问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永平公主见我问,说得越发高兴了,道:“就是端午节时的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在安胎,哪里还问世事!现在景清没事就跑妓院,大概是不想自己绝后吧!秦淮的**好像不行,现在还大老远地往杭州跑呢!据说那里**的技术高,说不定能弄出个儿子来!”她放肆地笑着,我这才明白景兰妃那次说景清流连青楼时,为何气愤了。景清所为致使失妻断子绝孙,已无家可言,更兼变节偷生,已沦为世人笑柄,可见自作孽必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