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绿绕进内,赫然发现当朝太子妃的蕙兰阁居然如修行的静室一般,素净得倒像是多年孀居的老婆子的屋子,一点鲜艳的色彩都没有。床上吊着白纱帐幔,面色苍白的张昭平躺着,只盖了白毯子,猛一看上去,我几乎以为她是停尸在床!永平公主已经不在了,只有绿绦守在一边直抹眼泪。我悄悄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
绿绕脸上顿起愤愤之意,道:“还不是汉王妃把人都要走了!永平公主也是了,明知道我们娘娘人不好,还说那些伤人的话!”她捂着脸哭道,“这下可怎么好!”
绿绦将一条湿毛巾敷在张昭的额头上,哭得抽抽搭搭地道:“又不好去请太子殿下!今个毕竟是珍妃娘娘进东宫的第一天。”
我责备道:“你们两个糊涂了!珍妃是太子侧妃,你们主子可是太子元妃!再说天大的事有本宫呢!还不快把太子请过来!”
绿绕才要去,张昭忽然颤颤地道:“不许去!”她喘了一会儿看着我道:“如铃,别叫嚷!闹开了,我会被说成是借病引人注目博取同情了!”她别过头去哭,素白的枕头上早已是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哭了很久了。她忽然转过头坚决地道:“绿绕、绿绦,你们去把王嬷嬷请过来!然后就守在屋外,别让一个人进来!”
绿绕、绿绦见张昭异常坚定,只得照做。张昭这样子分明是有话单独对我说,可是我见她憔悴得惨不忍睹,就含泪道:“什么话以后说吧!昭姐姐,身体要紧!”
张昭喘气道:“王嬷嬷是瞻基的奶娘,小振子的娘。那个秘密她会告诉你的。”她痛苦地闭眼,挤出一行泪,道:“我得的是心病,自己钻了牛角尖,别人再劝都没用。我现在放心不下的是那件事,一直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不管机会合适不合适都要说了,我怕我一个闭眼,就再也睁不开眼。只等王嬷嬷来了。”这番话耗了她不少气力,她说完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莺儿的事只是个开头,大姊一定还会送很多年轻漂亮的侍妾给高炽,虽然莺儿并无杂念,但其他人就说不准了。源源不断的美人进入东宫兴风作浪,我几乎可以看见张昭寂寞的后半生,心耿耿,泪涟涟,皎月寒风透窗冷,听着滴滴答答的宫漏,对着红烛香炉独坐到天明。我一个转念,也许张昭是不会眼见了,说不定那个时候她早就因心力憔悴而死。我咬着嘴唇,生生把这份担忧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