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疼痛,一个人孤独地承受。昏昏沉沉的,与允炆欢颜携手深情凝眸的岁月如烟花般在我眼前绽放。仿佛是童稚的我与他欢乐地荡着缠着青青蔓草的秋千,任凭软风在耳边呢喃;仿佛是少年的我与他略带忧伤地漫步在西湖孤山的幽径上,任凭暮雨在伞外迷离;仿佛是新婚的我与他沉湎于幸福之中栖居于北平简陋的四合院,任凭明月在夜空凄清。
欢爱如梦,往事成风,时光似水,留下的只有匝地惨然的月光,见证我破碎的爱情。半梦半醒时,隐约听见婴儿的啼哭,似一只小猫在孱弱地叫唤,但后来却再也没有听到声音。
再睁开眼时,我已躺在自己的寝宫里,身边守着韩嬷嬷与卷耳。屋里点着蜡烛,很亮很亮,但窗外的黑暗更浓了。我伸手一摸我平坦的腹部,道:“孩子呢?”
韩嬷嬷上前扶起我,道:“娘娘先喝碗人参汤吧!”
我看见卷耳手里的汤还冒着热气,缭绕似雾一般,模糊了我华美的前尘过往。我加重了语气道:“我的孩子呢?”
韩嬷嬷踌躇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娘娘,奴婢在御书房找到您时,只见您一个人昏倒在地,并没有见到孩子。还有娘娘您的莲花金簪也不见了。奴婢猜想是什么人抱走孩子。孩子被抱走也好,起码有可能活下去。”
我急得要发疯,顾不得产后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哭道:“我的孩子,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好端端就没了。我要我的孩子……”
韩嬷嬷与卷耳拼命地拦住我,劝道:“娘娘不能去,到处都是流矢。”
我忽然安静下来。一缕清润的笛音若有若无地借着夜风飘到我的耳中,这是暮雨笛的清音!曲中悠远的断肠之意披上一丝幽怨的轻纱。这是《长相思》,允炆根本没有走!
金钗灰头土脸地冲进来惊叫道:“娘娘,奉天殿着火了!都说是皇上纵火**了!”
泪夺目而出,允炆**,守住了天子的尊严,而那一曲《长相思》则是我与他爱情的绝响。我一字一顿地道:“梳妆!取我那件嫁衣来,我要与大婚时一样惊艳天下!”
韩嬷嬷与卷耳等人一怔,继而明白了我意已决,便不再劝。
于是,美若明月的我站在奉天殿前,和着清幽的笛音,情深地弄箫。奉天殿的火那样大,大得仿佛要把一切都燃成灰烬。风在尽力地咆哮,似长江滚滚地怒吼;火在奋力地燃烧,似巨雷隆隆地霹雳。我眼里倒映着火光,心里的火在愤怒地燃烧。火,烧吧,把这不平的世界烧得一干二净,烧得寸灰不省,烧得只余下盘古开天辟地时的一片混沌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