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奎已是两条鱼下肚,而阿圭还未上岸。我站在曲栏边望去,只见阿圭一个人站在碧叶间叉鱼,小振子几次要过去帮他,都被他喝住了。虽说春日渐暖,但夜间的静水仍是寒意浓浓,我喊道:“阿圭上来吃鱼吧!夜里水凉!”我心中担心,一不小心叫了他的小名,才出口便大觉不妥。他的小名只有他最亲的人才能称唤,我算他什么人,只盼阿圭不要计较才好。
阿圭答得倒也爽快,道:“就来!”他一上岸,小腿哆嗦了一下。虽然他极力忍耐,但我还是发觉了,阿圭一定是在水中久站而抽筋了。
我将他抱到火堆边,放下,轻轻地帮他揉脚,温柔地笑道:“皇太孙要是疼就喊出来。”
阿圭脸上浮起刚毅的笑容,道:“没事,男儿流血不流泪,这点疼算什么!”在火光的照映下,他面如桃瓣,更显得粉堆玉琢。
文奎满嘴是油,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抹,笑道:“老弟,你也叫阿圭么?”
阿圭笑道:“是呀!怎么啦?”
文奎看了我一眼,收住了笑,道:“我原来有个亲弟弟叫文圭!”
我心中一痛,若是我的圭儿还活着,也该有阿圭这么大了,神色不免悒郁起来。
阿圭望着我笑道:“若不您不介意,就唤我阿圭吧!我来替他孝顺您!”他如黑玉般的眼睛里闪出几许期待与幸福。
我忽然有些迷茫,仿佛坐在我身边的阿圭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文圭,鬼使神差地道:“好!”我动情地将阿圭搂住,似乎是找到一件丢失许久的珍奇,而阿圭像一只小猫温顺地在我怀中。
文奎忽然冲过来把阿圭猛地拉开,大声道:“母后,您是奎儿的母后,是奎儿一个人的母后!”他往我怀里一扑,左蹭右蹭着,斜斜地睨着阿圭。
阿圭跌坐在一边,脸色顿时煞白,但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站起来,又带上我最初见到他时的稳重却蕴着冷酷的笑容。
我抱歉地冲阿圭一笑,道:“好了,奎儿,别闹!这么大人还腻在母后怀里,让你堂弟阿圭看笑话!”文奎这孩子,多年来从未得到过允炆的疼爱,而兰苒把他视为争夺地位的工具,如今我多疼他些,他难免依赖我。我要顾及文奎的感受,但又不能撇开阿圭,只得一方面强调我是文奎的母后,但另一方面又唤阿圭的小名。听我出此言,文奎才满意地抱着我笑,而另一边阿圭的脸色也红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