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最是琢磨不定,前一刻清冷唯寒柳,下一刻暖滥欲吹桃。夜间暖风居然熏人,我与卷耳在清馨园走着。
卷耳道:“钦天监计算过下个月二十六日是适宜下葬的日子,这期间停灵皇觉寺,由四十九名高僧做法事超度。都是按着贵妃的级别。”她安静了片刻才道:“薛京被满门抄斩,李景隆下狱了。主审薛京一案的是御史大夫景清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只审了半个时辰就出结果,然后直接押往刑场。”
朱棣的动作真够迅速,才半日功夫,他就雷厉风行地行动开。一边给建文遗妃大办丧事,另一边拿起屠刀斩杀建文旧臣,真是富有讽刺意味。只是这一次死的并不是建文的忠臣。薛京当年上表拥护朱棣登基时并没有想到有一日会成为朱棣刀下鬼吧!纪纲素来与薛京有隙,只是这景清,是薛京的亲家,应该不会如此薄情。
卷耳却鄙夷地道:“景清当真是恶心。为了撇清关系,居然要他儿子亲手杀了身怀六甲的薛蟾凌和她生的两个孩子!不过景清儿子还算有人性没有下手。现在蟾凌被关在大牢里。”
现在的景清已是惊弓之鸟,朱棣对建文旧臣的不信任昭然若揭,这一次是薛京,下一次就可能是景清。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清楚。只是他越是刻意如此,朱棣对他的芥蒂就越深,一个连自家骨肉都愿伤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效忠于皇帝。
卷耳笑得阴森,道:“我们要不要再加点风,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不急于一时。”前朝之事我要暂且搁置,因为后宫若一湖深水,对于每一处的深浅我并不是了如指掌。我可不想做一只螳螂,辛辛苦苦地捕蝉,结果喂饱了黄雀。我道:“明日还要去一趟坤宁宫,我与薛蟾凌算是故交,如今见她受难,我能帮就帮一把。”
卷耳道:“夫人也打算为李景隆求情?他倒是条汉子!”
李景隆虽然是当世赵括,屡战屡败,屡败就降,但对于妻子黄采薇却是疼惜备至。朱棣诛杀黄子澄一门时,很多人劝李景隆杀妻自保,但李景隆就是不从,道:“采薇自入门后就是我李家的人,与黄家再无瓜葛。”当时李景隆自身难保,但仍顾念妻子,这份情意让人感动。我微微颔首,道:“内鬼终于浮出水面了。”
说实话,我真不愿相信是她。我怀疑过玉簪,怀疑过翡翠,怀疑过环佩,但是没有想到过她。人的外表实在是太能迷惑人了。
让我耿耿于怀的投毒案,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人有机会做下后可以安然脱身,因为她实在是贤良淑德了,永远是跟在我身后恭敬地替我草拟文告。一些被我忽略的细节现在被我用推理的绳子串接起来,构成了她的另一副面孔。方淑贞,我错信了她。不是每一个好父亲都有一个好女儿。淑贞看起来是大得其父之风,其实那不过是她遮丑的一张皮。舞雩的死,恐怕也是她的计算之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