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四年,三月初七。
会稽城,一切如故,只是增添了一分春色,青瓦水道乌篷船,翠松红花藏越宫,燕衔柳絮投醪河,越女浣纱镜湖中。
钱坤踏入郡衙,等候多时的郡吏们纷纷行礼,“恭迎太守!”
“免礼。”钱坤挥了挥衣袖,走进了大堂。
郡丞陈恒紧跟着哈腰道:“去年得见大人,下官便知道大人非凡人也,往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啊!”
“应当是我要感谢陈大人才是。”钱坤回头说道。
“呵呵,大人能记得下官就好。”陈恒笑道。
进入大堂内,随从陈览拿出任命帛书示与众郡吏。
随后,郡丞陈恒献上郡守印章,郡吏一一正式拜见。
“会稽郡丞陈恒拜见太守!”
“会稽郡功曹史严诞拜见太守!”
“会稽郡五官掾薛喜拜见太守!”
“会稽郡督邮魏岚拜见太守!”
“会稽郡兵曹掾朱儁拜见太守!”
“……”
正式拜见礼毕,钱坤摆手道:“今日我有些累乏,就散了吧。”
“大人长途劳累,我等就不在打扰,今晚下官设宴为大人洗尘,请大人赏脸赴宴!”陈恒邀请道。
“有劳陈大人费心。”钱坤拱手谢过。
府衙后院,太守书房。
“恭喜主公,完成第一步计划!”瘦小的朱璋躬身道。
“朱叔,下步该如何?”钱坤询问道。
朱璋伸出三指道:“第一,排除异己,掌握豪族;第二,纳百越,平内乱;第三,开荒种粮,练兵秣马,等待乱世。”
钱坤点头道:“恩,于公于私,陈恒等人必须除掉,否则政令难行;至于会稽郡内豪族,不知朱叔有何计算?”
“郡内豪族以魏氏为首,而魏腾之父魏盎正是魏氏掌权者,主公只需许以利益,作为商贾的魏盎必会支持主公。”
“如此倒也好办,要成大事,本就要与商贾合作。”
“主公睿智,至于第二点,是成事之重,百越乃会稽之根本,会稽在册人口四十余万,而躲在深山中的百越却有百万之众,包括董洪、姬虞、吕合等等皆是百越。昔日先主任侠行医时,对会稽境内许多越人有救命之恩,现今主公只需拜访各越,说明意图,应当能劝说大部分越族投靠,毕竟大部分越人深居大山,只是为躲避繁重的苛捐杂税。而那些冥顽不灵的蛮越,则只能动用武力,令他们臣服了。”
“百越的确是重中之重,一百万不在户册的人力,而且擅长开荒耕种、铸造铜器,此乃我立足之本。”钱坤赞同道。
“哈哈,主公英明!有百越之助,第三点就轻松多了。”朱璋笑道。
“那我们就一步步来,如何除去陈恒,朱叔可有对策?”钱坤问道。
“主公放心,属下早有安排,只需你点头便行。”朱璋回答道。
“哦,说来我听听。”钱坤好奇道。
朱璋附耳说道:“如此……”
酉时,陈恒府上,钱坤在一众官吏的溜须拍马下,喝的酩酊大醉。
接下来的几天,钱坤回了一趟棠棣山庄外,没有其他任何动作,除了正常办公,就只是在书房,翻阅典籍和对着会稽郡地图发呆。
会稽郡有山阴、鄮、乌伤、诸暨、余暨、太末、上虞、剡、余姚、句章、鄞、章安、东冶、永宁、候官共十五县,在全国也算是超级大郡了。(汉末会稽郡包括:钱塘江以南的浙江全境和福建全境。)
三月十二,钱坤坐在大堂上办公,故意支开了所以办公官吏,唯独剩下郡丞陈恒。
忽然,衙役匆匆来报道:“报!大人,昨晚百余名山贼,抢劫了山阴县兰渚山下的村庄,县尉派人来请示大人,该怎么办?”
“竟有此事!”钱坤放下手中竹简,望向陈恒道,“郡丞大人,劳烦你去跑一趟,看看伤亡与损失严不严重。”
“是!”陈恒起身,点了值班的二名差役,坐着竹制抬轿便去了。
兰渚山下一古朴村庄,村口小溪流过,陈恒下轿淌过溪水来到村口,不想迎面跑来一位手持杀猪刀的壮汉,一边喊着:“杀了你们这些狗官!”一边把刀子捅向陈恒。
陈恒想躲闪,却被跟随他的两名差役给架住了,壮汉一刀捅进陈恒心口,怕他不死,又捅了二刀后,弃刀而跑,差役见陈恒死绝了,才追壮汉而去。
是日傍晚,两名差役应保护郡丞不周,被重打十大板,赶出了衙门。钱坤又在府衙偏厅为陈恒设置了灵堂,安慰了陈恒家人后,便回到了书房。
书房内,董袭把一捆竹简递给钱坤,禀告道:“主公,这陈恒他收受贿赂的账册,是从他的书房中搜出来的。”
钱坤接过简册,翻开一看,里面记载从他任职郡丞以来所以贿赂,里面竟还有我行贿的记录,笑道:“这陈恒果然老奸巨猾,还好早除,否则还真得被牵着鼻子走呢!”
次日,钱坤命衙役去通知郡内各县令和县尉,必须在四月初三那日到郡府报到。
日落,魏盎受钱坤邀请,前来赴宴。
“魏盎拜见太守,不知大人召见草民有何见解?”魏盎不卑不亢道。
“听闻先生乃会稽巨贾,我仰慕许久,故请先生一见而已。”
“谢大人抬举,但我知大人应该是为陈恒的事找我吧?”魏盎发问道。
“哦,先生怎么知道?”钱坤不由一惊,遇到老狐狸了。
魏盎看了钱坤一眼,说道:“陈恒此人贪婪成性,鼠目寸光,该诛!”
“先生不愧是商人,陈恒是你女婿吧!”钱坤故意提醒道。
“这是当初草民被钱物迷了双眼,才答应了这门婚事,此贼平日自恃为官,总对草民家族冷嘲热讽,草民早已与他不相往来!”魏盎愤恨道。
“哦,有这事,这陈恒真是该死了。”钱坤心暗想,这魏盎站队真快,老狐狸啊。
“让大人见笑了。”魏盎道。
“其实这次邀先生来,不是为陈恒之事,而是想问问魏家可有杰出子弟愿意入仕的?比如周林兄。”
钱坤笑眯眯地盯着他。
魏盎瞬间用炽热的眼神看着钱坤,激动道:“大人此话当真?”
“本官正需用人,岂会骗你,你就安心入席吧。”
魏盎听后,跪伏道:“草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翌日,钱坤召集郡府所以官吏于大堂,手持陈恒受贿的简册一一报名:“五官掾薛喜于熹平二年四月为侄儿安排差事行贿一万钱;功曹史严诞于熹平二年五月为外甥安排职务行贿二万钱;督邮魏岚于熹平二年七月巡视下县所得九万钱,分陈恒二万钱;户曹掾张宓于熹平二年八月为升迁行贿一万钱;仓曹掾……”
那些被钱坤点到名的官吏,皆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你们有何话说!”钱坤怒叱道。
“大人,冤枉啊!陈恒那厮,自恃有魏氏撑腰,每年都向下官索要好处,我不敢不给啊!冤枉啊!”
“冤枉啊,我就为我儿子求过陈恒一次啊!”
“……”
“全都给我押下去,关进郡牢!”钱坤心中暗道:我不管你们冤不冤枉,你们的位置都该让出来了。
“是!”董袭带头把一众贪官污吏押进了郡牢。
没被钱坤点到郡吏,只剩下兵曹掾朱儁、贼曹掾张塘、田曹掾金甫三人。
钱坤看着他们三人,称赞道:“你们三人能在淤泥中不染,真是难得,本官定当重用。”
“谢大人赏识!”三人恭敬道。
“你们退下吧,公伟留下。”
“是,大人!”
等张塘、金甫二人退下,钱坤对朱儁拱手道:“公伟兄,你我本是同年孝廉,奈何令堂病逝,未能同行,实属遗憾!”
朱儁连忙还礼道:“大人不必如此,属下母亲病逝,此乃天意。”
“公伟之才屈居为吏,实在可惜,我想任命公伟为会稽郡南部都尉,不知意下如何?”
“大人爱才,属下感激不尽!”朱儁有些哽咽了,其实朱儁内心是多么希望能一展满腔抱负,去年有机会就能实现了,可惜母亲病逝,百事孝为先,只能放弃难能可贵的机会,今日机会又摆在面前,朱儁哪能不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