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契!”耶米尔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他揪住诺契的领子,狠狠吼道:“她快死了!快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要是想救她,就把事情告诉我!我来看看是有什么怪物来对她做了这样的手脚!”
“......”很长一段时间,诺契都没有说话,他长大嘴巴,像一尾缺水的鱼。
他的记忆缓缓回溯到若琳死前的场景:那个时候,若琳瘦的脱了型,再找不到当初明媚动人的样子。她已经不想见他了,所以看到他的时候,她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叹气。他想告诉她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当年他拒绝了所有贵族的联姻要求,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
现在他们结婚十二年,却只有一个女儿。
王国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贵族们甚至王国的元老们都有很大的意见。
亚多伦自建国以来的继承规则就是从当代王的子嗣中选出一个合格者继承王位。
而他只有唯一的一个女儿!
亚多伦里从未出现过女王,元老们也不会答应。压力越来越大,最后的通牒下来了——他必须有一个儿子,不然的话恐怕原来首先就会政变把自己赶下来!诺契可不是独子,还有几个正在做亲王的兄弟。
在元老院和贵族合作的前提下,换一个王可不是什么难事。
他得先有一个儿子,其他的事情才好说。
诺契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以若琳的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烦恼?她也很痛苦,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元素亲和力高的人难有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
他想了很久,终究瞒着若琳打算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他决定找一个女人来为他生孩子。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私生子的地位一向尴尬,只要他把这个消息说出去,若琳的地位就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艾芙琳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刚遇见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厨娘。
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丈夫是个边疆军人,因为一场战役战死了。为了养活尚且年幼的女儿和她自己她选择进入皇宫,因为这里的规则相对完善一些,不会让这个年轻的寡妇受到太多的欺负。
没错,蒂菲也不是他的孩子,是艾芙琳和他前夫的,不过在蒂菲还在艾芙琳肚子的时候,艾芙琳的前夫就离开了,所以这孩子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艾芙琳很年轻很漂亮很有魅力,但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起来就很老实。
漂亮的女人总是容易惹麻烦,总有那么一群人会色令智昏,在这规矩严苛的宫殿里乱来。那天,艾芙琳被一个大胆的侍卫调戏,刚好被他撞见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她顺手就救下了她。
艾芙琳很聪明,是第一个知道他纠结的女人。
她告诉他,她爱慕他,但她什么都不追求,只希望能得到一份安定,所以他才选中了她。
然后,费恩出世了。
他觉得他没有错,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让若琳受伤了。
可是若琳她很伤心,很难过,所以他也很难过,因为他是真的爱她的,深深爱着。
所以他低身子小声和她解释,希望她能理解。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错了......我错了。”
然后她再不肯开口。
那个晚上,若琳走了。
不是去世,是离去。
这是他掩藏起来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他们的女儿。他的皇后并没有死去,而是离开。丢下他们的女儿,也丢下了他。
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去看过那孩子了,他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这个孩子。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心口空空落落的,酸麻的厉害。
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感情里,因为他除了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国王,所以他选择没日没夜的呆在自己的宫殿里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想以此忘记那些糟糕的心情。
可是看着那小小的女孩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样子。
他的心忽然被一种恐惧慑住了,他真的怕了,怕这个孩子死去。
他想她第一次抱起她的场景,那么小那么软,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弄坏;他想起她骄傲的嘟起嘴唇时候的样子,那么任性但有那么富有活力,他甚至想起她怒气冲冲跑来质问自己时的样子......
所有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都是无法放下的珍贵的记忆。
“我不清楚......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一点儿也不清楚芊芊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耶米尔,你有办法救她吗?”诺契的声音喑哑,带着一种浓浓的绝望。
望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耶米尔罕见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毕竟这种毒药我只在一次研究中看到过。我觉得最好带她去光明圣殿,毕竟那里对治疗最有话语权。”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将她送过去的。”诺契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和忧伤。
“你确定?光明圣殿说的好听,但绝对没有那么善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加入了光明圣殿意味着终生信仰光明神,永远不得叛逃,她将没有资格选择她的人生,这样她也许会更恨你的。”耶米尔抿着唇,皱着眉头。
光明圣殿是整个西大陆最正统的宗教信仰,信仰光明神奥古斯丁。作为一个拥有相当庞大民众基础的宗教,它在各个地方都有分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神职人员。他们享受着光明神给予他们的各种福利,但相对的,一旦他们成为神职人员,就意味着他们将用生命去侍奉光明神。
“可是你看,我连保护她都做不到,我甚至想不到有谁会伤害她!我当然想把她留在我身边,但是,如果留在我身边不快乐反而还要遭受这样伤害的话,还不如放她离开。”
“我知道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人生了。”
“我开始有一点理解若琳了......”
“人总该有些喜欢的东西,它可以帮你走过伤心的时候,若琳为了我丢下了她深爱过的魔法,所以她忧伤的时候不知如何是好......她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也很想让她快乐......”
“但是,我更希望她好好活着,无论如何,就算恨我也好,好好活着......”
夏芊听着国王的肺腑之言,莫名的有些遗憾和感慨。
就在刚才,那个小女孩在失望中赌气离开,但是她却不知道她从未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父亲。
现在她知道了,他爱她,很爱很爱,但是他太懵懂,到如今的年纪,还不知道如何去爱。
这份感情,最后的最后,也没有传达给她的女儿啊!
这份感情终究是传达不到了啊......
夏芊的鼻子酸涩,没有忍住,溢出了一行泪水。
她已经没有办法哭泣了,所以至少,让她替她哭一场吧!
“芊芊,你醒了!”诺契狠狠按住夏芊的肩膀,疼得让她直抽冷气。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诺契急忙松开了手。
耶米尔的眼神闪过了一道精光。醒过来了,在那种情况下?诺契也是关心则乱,作为一个和他有着同等水平的大魔法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夏芊的状况,只怕是活着都是问题,怎么可能还这么......精神?
耶米尔兀自沉思,另一边,诺契好歹也是做了那么多年国王的人,自控力还是有的。也就片刻的功夫,他就冷静了下来。
夏芊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的诺契,然后垂下眼睛掩饰自己心头的心虚。
她很想说她不是夏芊,她的女儿已经死了,被这种毒药毒死了。所以他不用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她能够心甘情愿的离开了
......不用用这么笨拙的去爱她了。
但她不能说,她知道,如果说出事实,这个真心爱着女儿的男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她敛着眸,一言不发。
“你这两天收拾一下,我会将你送入光明圣殿。”
诺契的语气很生硬,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让人很不舒服。但刚刚听了诺契肺腑之言的夏芊只是从心底升起一种浓浓的悲哀,连带着生出了些许愤怒。
真是一个笨拙的人啊!用伤害的方法去爱......真是怒其不争啊!
“我知道了”但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一副漠然的点点头,然后再抬起头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位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和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