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云泰早早起来,在阳台上打了一套太极拳,洗漱完毕就把还在闷头大睡的陈耳东叫了起来。两人一起到楼下餐厅吃早餐,刚进餐厅就看见岳依依已经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了,她招呼两人过去。岳依依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运动上衣,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脚穿一双蓝白红三色搭配的复刻运动鞋,未完全吹干的齐肩头发披在肩头。
三人吃到一半,滕克勤和石坚强也到了。因为餐厅不时人来人往,他们不敢讨论案情,只好聊聊家常。
“依依,真看不出来宗教局会有你这样的美女,我觉得你不应该去寺庙这些地方,要不然修行再高的和尚,见了你也没法四大皆空了。对了,你什么宗教信仰?佛教还是道教?”
对于石坚强的贫嘴,岳依依已经习惯了,于是轻描淡写地反击道:“听耳东叫你三蛋,这外号什么意思?”
石坚强板着脸瞪了一下陈耳东,“就是个外号嘛!”
“耳东,他不说,你说。”岳依依看石坚强不说话就问陈耳东。
“耳东,不许说!你要说,我跟你急!”
“你还威胁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嘛?三蛋就是有三个蛋蛋的意思。”陈耳东用刀叉挑起汤碗里的一个鹌鹑蛋,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后,放进嘴里。
众人爆笑起来,连林云泰都忍不住了,岳依依直接双手蒙脸笑得直不起腰。石坚强脸涨的通红。
“他刚生下来两个月的时候,他老爹突然发现他有三个蛋蛋,左边多了一个,觉得很神奇,正好他那时还没小名,他爹就给他取了个‘三蛋’的外号。用现代医学解释,肯定不是真的有三个蛋,而是小儿常见的鞘膜积液,一岁左右一般会自行消失的,所以他现在是正常的,只有两个蛋蛋,是不是三蛋?”
“我小时候的问题比他严重多了,我是小耳畸形患者。”陈耳东接着说,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六岁的时候在SH做的手术,里面的支架是合成材料。我左耳现在的听力只有正常听力的70-80%。三蛋,我把我的秘密也说了,现在公平了吧!”
吃完早餐后,众人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十分钟后一起下楼,岳依依结完账,五人坐进租来的越野车里向榆社方向驶去,还是滕克勤开车。石坚强因为块头大,坐在副驾驶位置。司机座位后方是林云泰,然后依次是陈耳东和岳依依。
YS县位于太原东南约110公里,隶属JZ市,正常车程只需一个半小时。
真是出门没看天,刚出市区,一阵风过后,天空就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阵阵雷声,山雨欲来风满楼。片刻,雨点砸落下来。
天越来越昏暗,雨也越下越大,视野有限,滕克勤只好降低车速,虽然路上车辆很少。缓慢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滕克勤发现前方车灯闪烁,七八两车排起长龙。原来是堵车,朦胧的雨幕中只见一个交警挥舞着发光的指挥,另一个警察拿着扩音器,用蹩脚的普通话播报:因为暴雨导致泥石流,前方路面已经被冲毁,请各位车主从左侧绕行。滕克勤只好跟着稀疏的车流拐向左边的小道,他看了一眼车上的导航仪:前方3.3公里榆岭寺村。
乡村的水泥道路虽然狭窄,但视野很好,滕克勤看着前方的几辆车越走越远,渐渐挂档加速。当看到两边出现一排排的瓦房时,他们知道榆岭寺村到了。
当经过一个三岔路时,一辆拉着西瓜的农用三轮车,突然从右边向左疾行,在路口不减速反而试图加速通过,滕克勤赶紧鸣喇叭,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滕克勤急忙打方向盘,越野车斜斜撞向左边树丛下方的尖锐路牙石。虽然已经踩下刹车,无奈路太滑,右侧的前后轮还是结实地剐蹭上去。众人在车里由于惯性前俯后仰,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车停下了,无人受伤,但两个车胎却慢慢瘪了下去。
对方的三轮车虽然没有被剐蹭到,但是因为司机在高速状态下突然变向,车打着旋翻倒在地,滑行了十多米,车上的西瓜滚落一地。三轮车司机从车里爬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血,破口大骂,从座位下方抽出一把西瓜刀,快步走向越野车。
陈耳东、岳依依惊魂未定。看到一个中年虬髯大汉握着刀冒雨冲向这边,滕克勤和石坚强赶紧下车。对方用方言急速地说着什么,滕克勤虽然听不懂但也听出了几句难听的脏话。石坚强本来心中就冒火,看到对方这么不讲道理,竟握拳相向。被雨水淋湿的衬衫紧紧贴附着上身,凸显出石坚强身上虬结的肌肉线条,看到这样一个大块头毫无惧色地向自己走来,虬髯大汉竟有些惧色,气势顿消。
“你怎么开车的!?”石坚强冲着对方吼道,对他手里的西瓜刀视若无睹。
虬髯大汉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是要赔偿。滕克勤走过来,把石坚强拉开,掏出五百块钱递过去,虬髯大汉接过钱,把西瓜刀夹在胳膊下数了一下愤愤地离开了。
因为右边的前后轮均已爆胎,必须找地方修车,但人生地不熟,大雨滂沱,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滕克勤只好叫住虬髯大汉,客气地问附近可有修车的地方,虬髯大汉指了指前面,兀自去了。
滕克勤按照大汉指引的方向,小心地慢慢往前开,走了不到三百米,果然在左边路旁看到一个破旧的修理店,旁边停着一辆卡车的车斗。滕克勤冒雨走进店里,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年轻人正躺在凌乱不堪的小床上睡觉。滕克勤把他叫醒,问他能否以最快时间把车胎修好。小胡子拿起一把伞走到越野车旁看了一下,说今天肯定修不好,最早明天上午修完。滕克勤说如果今天修完,可以加钱,对方还是摇摇头。
滕克勤只好回到车里,把情况给其他四人说了一下,林云泰表态实在没办法只能在此住一晚了,可这偏远的乡村,有没有旅馆还两说。滕克勤问维修店的小胡子附近有没有住宿的地方,对方指了指同在左边的第三家的二层小楼,说那家有家庭旅馆可以住。
滕克勤借了那个年轻人的一把伞,把伞交给林云泰和岳依依,五个人冒雨向年轻人告知的二层小楼走去。
陈耳东在雨中抬起头,迷离中看到面前是一栋青砖红瓦的二层小楼。跟普通的乡村自建楼房不同,这栋小楼竟然有飞檐,模样颇为古典老旧。
滕克勤抬手敲了敲红色铁皮大门,许久,一个约五十岁左右的高瘦老头打开门,打量了一下来人。
“你好老哥,旁边维修店的小哥说您这可以住宿。”滕克勤客气地说道。
“进来吧!”老头打开门,侧身让他们进来。
五人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了进来。迎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摆了一张大八仙桌和六七条长凳,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坐在其中一条长凳上,他们抬眼看了一下陈耳东他们,没有说话。正对大厅的是一个房间,没有门,仅有一圈红色门框,上门框上挂满了作为门帘的一条条草珠串子。房间里灯光昏黄,里面似有两个女人在对话。
“楼上有三个双人间。”高瘦老头扫了一眼滕克勤他们,低声说道,“一个房间一晚八十块,住不住?”
滕克勤看了一眼林云泰他们,说道:“可以。”
“那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房间。你们不要大声说话。”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悄声上楼去了。
这时对面房间里草珠帘子一挑,走出一位中年妇女,只见她小心地把一张纸收好,放进贴身的衣服里。她看了一眼陈耳东一行,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老太太和少年,抄起门后的一把伞推门走了出去。
“珍丫头,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说话者似是一位老妪,带着浓郁的方言。林云泰在SX待过多年,对SX方言不陌生。刚才老妪的话说的慢,其他人也都听的懂。
长椅上坐着的老太太霍地站起来,拉起步履蹒跚的少年向房间走去。敢情这个老太太就是里面老妪所称呼的“珍丫头”。
“驴娃子,你咋也来了?”老妪说。
这时陈耳东他们听到进去的那个老太太明显很慌张地问:“他...他在哪呢?”
林云泰他们都皱了一下眉头,难道刚才进去的少年不是老妪口中的驴娃子吗?
“这个扑死鬼现在就趴在厮儿的背上。”老妪不紧不慢地说道。
叫珍丫头的老太太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你这个死鬼,死了也不放过我们,招惹成娃子干什么?娃可是你孙子呀,难怪他天天喊腿疼直不起腰,路都不能走,原来是你这死鬼压在他身上。”
陈耳东心中一惊,难道有鬼?他看了一下其他人,除了林云泰和滕克勤眉头紧锁以外,其他人都面有惧色。岳依依脸色煞白,腿都抖了起来,她紧紧抓住林云泰的胳膊,女孩子是最相信世间有鬼的。
“别哭了!”老妪喝道,简单的话语中似有无限的威严,珍丫头立即停止了哭泣。
“驴娃子,你要是还敢这么二不楞没时收货,小心我让你一辈子回不来。”老妪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赶紧给我滚下去!”
虽然老妪说的几个方言土话只有林云泰听得懂,但是不影响其他几个人的理解。
“阿家,死鬼走了没?”珍丫头问,声音颤抖。
“走了。”老妪道,“厮儿,你过来,给阿婆看看。”
房间里传来拍打身体的声音和少年的呻吟,似乎是老妪在用手掌拍打那个少年的腰背。
“好了,你们回去吧!”
珍丫头赶紧道谢,高兴地带着少年退了出来。陈耳东这时看到,那个少年突然间行走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