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国桢打完电话,看了看表,这时老唐也像事先约好一样从外面推门而入,向岳国桢一点头,岳国桢会意。一切都已按照他的部署在执行了。
“林处长、各位,既然你们也关心这个案子,要不一起跟我回厅里吧!这样就不用我随时向你们汇报工作进展了。”岳国桢对林云泰等人说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求之不得,感谢岳副局长。”林云泰欣然答应。
楼下,另一辆公务车早已在门口候着了,看到岳国桢走来,一直站在车旁抽烟的司机扔掉烟头,给岳国桢打开车门。
林云泰等人则坐进岳国桢借给他们使用的越野车,由滕克勤开车,跟着公务车向晋省公安厅驶去。
到达晋省公安厅大楼时,西天的晚霞已渐渐暗淡下去,夜色慢慢笼罩下来。
岳国桢让一个年轻的女警察将五人领进一个会议室之后,便自行离去了。警察出生的岳依依和滕克勤,从房间里的各种设备看出,这里实际上是一间指挥室。女警察打开房间空调,说了一声“几位稍等”就离开了。岳依依在对方离开前,问了房间的无线网密码。
“依依,甄如鸿有没有发来邮件?”林云泰环视了一圈房间,坐在椅子上,对岳依依说道。
众人随岳国桢一起过来时,岳依依带上了电脑,他的本意当然不是替林云泰收邮件,而是认为自己的电脑技能也许关键时候能帮得上岳国桢的忙,而电脑是她吃饭的家伙事,自然没有理由落下。
岳依依放下背包,抽出电脑,将电源适配器插上会议桌上的多功能插座,打开电脑,连接上了网络。
“发来了。”岳依依说道。
岳依依将文件打包下载,打开后里面是大约二十张照片。打开第一张照片,岳依依将电脑推给林云泰。
林云泰从怀里掏出老花镜戴上,眯着眼,挺直腰板盯着屏幕看了起来。陈耳东和滕克勤随即也凑了过来,站到了林云泰身后。
照片虽然经过了压缩,但内容非常清楚,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甄如鸿精心修剪的。每一张照片都是解读出来的残卷的一页,文字有些模糊,但大体可以辨认。
林云泰看出照片中的文字仍然是杜徽残卷中《榆社塔秘录》一卷的内容,从这些新解读出来的文字中,众人得知在甄灵均带回石函中的盏顶铜盒之后,杜徽从他的断指判断甄灵均是在愧恨之下挥刀断指的,两人抱头痛哭,感叹虽互为知己却未能及时了解对方心迹。之后两人决定不将铜盒交给SX巡抚诺岷,但想到家人的生死都掌握在官府之手,如果不将铜盒上交,定然累及妻小,于是两人想打开铜盒,将里面的东西掉包。
心细如尘的杜徽早就怀疑雍正的目的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舍利,于是认定盏顶铜盒里除了佛祖舍利,一定还藏有其他的东西。无奈铜盒密封严实,见多识广的甄灵均费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打开,因为担心破坏铜盒,又不能采取强力手段。
两人无奈,准备放弃打开铜盒的想法,改用将整个铜盒掉包的计策,甄灵均建议由他出面到市场上物色一个外形相似的铜盒,然后做一个舍利影骨——也就是舍利仿制品,放进铜盒,带回太原交给诺岷。正在他们准备按照这个计划实施的时候,诺岷派出八名侍卫前来,急令杜甄二人立即携带铜盒返回太原,言辞强硬,不容迁延。
从舍利塔下带出铜盒的事,杜徽还没有来得及汇报,诺岷却已经得知了,杜徽此时已然想到身边隐藏着诺岷的眼线。另外,他所在的驿站附近一直有操着京城口音的陌生人徘徊,在吏部混迹多年的杜徽从他们的衣着和举动判断对方很有可能是粘杆处的人。粘杆处是雍正的情报部门,专门负责为皇帝收集、打探消息。想到自己已被严密监视,杜徽和甄灵均只好先遵照诺岷的命令动身返回,同时相机行事。临行前杜徽偷偷拟了一封密信,请他在榆社的好友张汉英立即派人送去太原。
杜徽的密信是写给一位名叫令狐士义的人,他在密信中将此次前来榆社的前因后果描述一遍,并将自己对雍正动机的怀疑也告知对方,他请对方务必带人在半路拦截,只要铜盒被抢,雍正的阴谋便不能得逞,即便他如何恼怒也没有理由怪罪于自己和甄灵均二人。
看到令狐士义的名字,林云泰不禁睁大了眼睛,目光定格在这一段内容之上。令狐士义是江湖义士,一生追随九阿哥胤禟,当年从SX来到京城的令狐士义一贫如洗,胤禟得知后遣人送给他十两银子以救急,令狐士义对胤禟的雪中送炭心存感激,誓报大恩。雍正三年,胤禟被雍正革去贝子的身份,不断遭受雍正的种种非难,令狐士义冒死求见胤禟,称愿意联合山陕兵民反抗雍正拥戴胤禟,但被胤禟谢绝了。
林云泰之所以如此惊讶,原因并不仅仅是这些,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令狐士义是他的祖上!林云泰本名令狐文泰,因在八十年代末发表一篇文章支持左-派-言论,被官方喉舌讨伐,不得已之下,从此改名林云泰,并沿用至今。但林云泰的妹妹,即岳依依的母亲,却仍使用令狐的姓氏,当时石坚强从岳依依行李箱里的一张照片上得知其母亲的姓氏后,还问过岳依依,不过岳依依当时并没有向他解释。
在接下来的文字中,杜徽描述了以后发生之事:杜徽、甄灵均以及“支援”文峰塔建设的三十名窑工在八个护卫监视之下,行至一个叫做“野狐岭”的地方时,令狐士义果然率领十几个人突然杀出,试图抢夺铜盒。八个护卫根本不敌常年行走江湖的令狐士义等人,片刻被斩杀殆尽,窑工中除了三个人被误杀,其他人则趁乱逃之夭夭。在混乱中,一直由领头的护卫保管的铜盒,在打斗中曾被对方用来格挡令狐士义一伙人的刀剑,铜盒被砍了十几刀,不但没有破裂,而且接口处竟然出现松动,于是杜徽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打开了铜盒!
铜盒中除了一枚晶莹剔透的佛祖指骨舍利,还有一个用红布条束起来看似画卷的东西,画卷的质地为丝绸,被卷成条状,虽然不大,但精美异常。
杜徽小心翼翼解开红布条,展开丝绸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画卷,而是一副绢书!杜徽沿袭旧称,称其为“尺素”。只见一副三尺左右的丝绸上写满了字,字小如蝇,杜徽等人发现在卷首赫然写着三个明显大了一号的字:闻铃咒!
杜徽判断这是一本佛经,刚想细读下去,眼前的绢书却突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杜徽写道:“余与正则各执一端,素白似雪,书墨如蝇。正欲细视,忽两鬓风起,尺素似一池春水,涟漪泛起,如蝇小字竟剥离而去,如真蝇振翅欲飞,渐聚升腾而起,须臾间随风四散,空留素白。余等大骇,数人脱剑于手,令狐曰‘鬼耶?神耶?’余不知作何答,遂欲庋而藏之,尺素之上忽见隶书两行,嶙峋如鬼书,曰:慈悲尚思证果,神通不假外求。计字十二,渐明晰,竟不脱。”
甄青云曾拿给众人看的《甄氏谱记》中提到,甄灵均字正则,这段文字中,“正则”当然指的就是甄灵均。
在这段充满神秘色彩的描述中,杜徽提到他和甄灵均被令狐士义等人营救,机缘巧合之下铜盒松动,于是打开了铜盒。铜盒中除了一枚佛祖指骨舍利,还有一本佛图澄的《闻铃咒》!杜徽的文字验证了工作小组的猜测,佛图澄奉安舍利的著作果然名叫《闻铃咒》,也就是说无论三百年前的雍正,还是三百年后的朱由和黑衣人,他们的目标都是这本《闻铃咒》!
而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盏顶铜盒被杜徽等人打开,写满经文的绢书展开后被风吹动,上面的经文竟然像苍蝇一样升腾而起,被风吹散,只留下一片空白的丝绸。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片刻之后,空白的丝绸之上突然无缘无故生出两行隶书:慈悲尚思证果,神通不假外求,意思就是:心中有慈悲心,仍需要想着不断修行,以证入佛菩萨的果位;至于佛家的神通,只有修行到了一定程度才会拥有,只能自己证得,无法通过外来的途径获得。
这两句仿佛就是佛图澄说给雍正和朱由他们听的!
林云泰不断默念着这两句话,顿觉禅思汹涌。
杜徽后面的文字提到,在他们收起绢书,重新放入铜盒后,突然遭遇了前来迎接铜盒的大队官兵,领头之人正是诺岷。当诺岷看到现场横陈的尸体之后,便已知道铜盒被人所劫,于是将杜徽等人团团包围在野狐岭。杜徽急中生智,让令狐士义假装挟持自己和甄灵均,以此要挟诺岷放他们走。但诺岷出尔反尔,在拿到铜盒后并未遵守诺言放令狐士义等人离开,而是下令对其进行围剿,令狐士义一番拼杀之后,带着仅剩的两人仓皇逃走,混乱之中甄灵均摔下山崖,跌落在激流中,瞬间消失不见。
杜徽的文字只解读到这里,林云泰意犹未尽地摇摇头。
后面故事的大概已经很清楚了:杜徽以为甄灵均坠崖而亡,心灰意冷,在被诺岷带回后不久设计诈死,逃走后隐居到L县碛口镇,并最终在此终老。甄灵均大难不死,费劲千辛万苦回到家中,得知杜徽死讯后心存愧疚,安排了家务事之后选择离家出走,从此不知所踪。这一对苦命的知己,彼此信任,但却被命运一次次地捉弄,让其人生充满了让人唏嘘的曲折。
在岳依依的要求之下,林云泰将这二十张照片中的内容向众人讲解了一遍,当听到佛图澄的《闻铃咒》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烟消云散时,没有人感到惋惜,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岳国桢和老唐推门而入。
“朱由和文治国都跑了!杨家峪河里头村的庄园人去楼空,给庄园修剪花草的园丁已经确认,庄园的主人正是朱由!”老唐向林云泰等人通报这次行动的结果。
岳国桢点点头,随即补充道:“陵川那边,褚英杰已经被抓住了。在搜查孤儿院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里面的十几个工作人员,竟然个个身手矫健,三个被当场击毙,三个被抓,还有五个抢了两支枪逃走了,通过孤儿院的员工名单,我们已经知晓了五个人的身份,相信很快就会落网。”
“这次行动,还有没有什么发现?”陈耳东问。
岳国桢看了陈耳东一眼,点点头,“在搜查朱由庄园的时候,在壁炉里发现了大量没有烧尽的书信、书籍等,研究文字是你们的强项,我和老唐这次来就是想带你们一起去的!”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林云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