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滕克勤之外,其他人均看向陈耳东,一脸惊诧。
“怎么可能?!你别忘了,彭蕴被黑衣人袭击,还差点丧了命!”石坚强大声说道。
“黑衣人怕我们起疑心,费尽心思地演戏,难道就不能使出苦肉计让戏再逼真一点吗?”不用陈耳东解释,滕克勤已经自己说出来了。
《三国演义》中的故事家喻户晓,周瑜和黄盖合演的苦肉计,把一代枭雄曹操都骗了。听到滕克勤的话,石坚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林云泰显然也认可滕陈二人的猜测,顿时感到后背沁出了冷汗。
“当然,岳国桢也是有嫌疑的。”滕克勤接着说道,“虽然彭蕴进行调查的细节不需要直接向他汇报,但是他可是指定让彭蕴前去赵王村调查的,如果岳国桢向黑衣人透露这个消息,他们很容易在赵王村提前设伏。再加上彭蕴出事后,是岳国桢通知我们来榆社的,如此一来让我们发现石函也就顺理成章了。”
岳依依无言以对,顿时感到三观尽毁,颓废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确实,正是因为岳国桢也是岳飞后人,才让自己对岳国桢产生一种亲切的好感,但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并不清楚,他憨厚正直的外表完全是可以装出来的。因为人永远是最复杂的,也是最可怕的。
“太******恐怖了,这年头还能信谁?”石坚强长叹一口气,骂了一句。
“那我们还要入住岳国桢安排的招待所吗?”滕克勤问,他现在觉得当初岳国桢执意让他们入住晋省公安厅招待所也是一个阴谋。
“为什么不去?”林云泰说道。
陈耳东和岳依依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毕竟这一切都是猜测,验证这个猜测的最好办法不是逃避,而是近距离地与对方接触。
不管岳国桢和彭蕴两人之中谁是黑衣人的帮凶,众人这两天在榆社的一切行踪和发现均肯定已被对方得知了,也就是说工作小组手里已没有任何底牌。
最近,接踵而来的信息和线索多的让人来不及梳理。
自从在郁州调查清楚普法和朱由的身世时,朱由神秘地消失在太原;甄青云祖孙通过L县碛口镇的齐来柱,引领工作小组发现了杜徽的墓地,找到了其所著的《半命散人山村集》残卷,确定了雍正就是盗挖榆社大同寺舍利的主谋;刚从碛口镇回到太原就得知张文成遭遇了车祸,事故原因不明;再后来,彭蕴在赵王村神秘遇袭,众人按图索骥找到了石函,解读了上面的《舍利塔下铭》,由此猜测各方都在争夺的可能是佛图澄所著的《闻铃咒》;在发现石函的当天,从赵王村一个瞎子的口中获悉,黑衣人的真正身份可能是陵川崇安寺的守坟僧,虽然其真实性待考,但毕竟也是一个线索。
正在众人面对得到的众多线索欢呼雀跃的时候,竟有迹象证明工作小组的两个盟友可能是黑衣人的同谋!
林云泰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写有《舍利塔下铭》的纸张,打开。六个方框中五个里面已经补上了缺失的字,现在的内容更加完整了:
维大赵太和三年岁次庚寅十月己酉朔十五日申□,伏赖国师之请,赵天王为兵戈之戕魂,涂炭之生灵,谨于并州YS县大同寺敬造灵塔,作苍生休征,为王者嘉瑞。国师佛图澄者,证得神通,以十卷之《闻铃咒》奉安舍利,妙渡苍生,上契佛意,下摄人心。愿宣元子孙,后世臣民,无论胡汉,并六道三途,诸界幽显生灵,值佛闻法,永浴佛光,同升妙果。
敕使皇太子石弘、敕使太尉石虎。右仆射程遐、中常侍严震、参军石泰。
工作小组好不容易得来的信息,竟然是黑衣人拱手相送的,对方只是想假借工作小组之手寻找更多的线索。想到这里,林云泰感到一阵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屈辱,顿感失望,将纸张捏成一团,打开车窗丢了出去。
陈耳东等人看到这一幕,已然体会到了林云泰心中的失望和愤懑之情。
众人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在沉默中回到了太原。
滕克勤直接驱车前往晋省公安厅招待所,林云泰报上名字之后,对方的接待人员热情引领众人上楼,将他们带到房间。岳国桢为五人安排了五个最好的房间,对工作小组可以说是礼遇备至,但众人总觉得对方的这份盛情之下包藏着祸心,像在蜂蜜中掺杂了毒药。
赴榆社的这两天,众人身心俱疲,索性忘掉荣辱,放下诸般迷思,好好地睡了一觉。
但林云泰却无心安睡,虽然假装释然,但今天滕克勤的推断让他如坐针毡,仿佛自己正在领着工作小组走进一个更大的迷局之中。
虽然与岳国桢的同盟关系因为有了罅隙,变得岌岌可危,但林云泰认为至少表面上仍需要维持,于是拿起手机给岳国桢打了一个电话,告知工作小组已经回到太原,已入住招待所,同时将在榆社所遭遇之事大致说了一下,只是只字未提陈瞎子有关崇安寺的细节。他不提是想表现出对这个消息不重视,他也知道,即使自己不说,彭蕴也会向岳国桢汇报的。
为了让自己打去电话的行为更为合理,林云泰提到了带回来的石函,恳请岳国桢明天请人带走转交给晋省博物馆,另外,林云泰请岳国桢将越野车暂借工作小组用几天。岳国桢同意了,没有问及任何问题。
岳国桢在电话中主动提及张文成的事,告知林云泰:张文成在医院前后躺了将近四天,但仍未苏醒;已对冯立民进行了调查,但目前尚未发现疑点。最后,岳国桢总结性地提到尚未抓到肇事者,也就是说张文成车祸一案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
林云泰表现对此事不感兴趣的样子,岳国桢知趣地不再说了,匆匆挂了电话。
工作小组的主要工作还是普法大师被害一案,当务之急是找到朱由,而朱由就隐身在太原这座城市,本来林云泰打算请岳国桢协助的,但现在已敌我不分,林云泰只好决定自己调查,但苦于不知从何处入手,一筹莫展。
第二天早晨,众人用完早餐后,滕克勤问林云泰下一步的计划。
林云泰沉默片刻,说道:“从黑衣人的身份查起,至于其他的,静观其变吧!”
“要去陵川查吗?”石坚强问道,他也很想搞清楚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叔的意思是先去晋省图书馆。”陈耳东笑着说道。
心思被陈耳东看透,林云泰笑着点点头,“陈瞎子提供的信息很关键,但我们需要验证一下,在去陵川之前,必须要搜集足够的信息。”
九点钟左右,岳国桢派来取走石函碎片的人到了,来人自称是岳国桢的秘书,名叫陆东,众人记得岳依依在云门会所监听张文成的时候,与岳国桢一起去的人名字也叫陆东,想必是同一个人。石坚强领着他从后备箱取走了麻袋。
将石函送走后,滕克勤开车,工作小组前往晋省图书馆。
“我和耳东进去就行了,克勤,你们四处走走吧!待会电话联系。”林云泰让滕克勤在图书馆门口停下,和陈耳东下车,进入图书馆。
林云泰和陈耳东从陈瞎子提及的《两晋英雄传》和《石勒传奇》两部评书着手,查起了资料,林云泰检索藏书,陈耳东则利用图书馆提供的电脑在网上进行查找。
但两人均一无所获,没有查到有关这两部评书的任何内容。林云泰一点不觉得差异,对于魏晋南北朝的这段历史,虽然也是英雄辈出,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三国时代,但后世鲜有提及,演义这段历史的评书更是凤毛麟角。
陈瞎子给众人讲述的故事,无论内容和形式俨然是民间说书人的套路。说书,又称评书,历史由来已久,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是从最初的评书中改编而来的,所讲述的故事往往以历史为依托,真假互参,虚实相应。
明朝的一位说书人莫后光对评书形式的是这么评价的:“夫演义虽小技,其以辨性情,考方俗,形容万类,不与儒者异道。故取之欲其肆,中之欲其微,促而赴之欲其迅,舒而绎之欲其安,进而止之欲其留,整而归之欲其洁。非天下之精者,其孰与于斯矣!”认为评书可以与文以载道的儒家经典相媲美,可谓是对这种民间文化极高的评价了。
林云泰和陈耳东随即将检索的范围集中在具有评书、演义性质的书籍上。
于是两人从现代作家所写的《石勒评传》、《石勒传》、《枭雄石勒》、《两晋风云录》等,到民国蔡东藩的《两晋演义》,再到明代杨尔曾的《东西晋演义》,均没有查到任何提及崇安寺守坟僧智远和尚的事。
林云泰还检索了明代酉阳野史所作的《续三国演义》,在这本旷世大烂书中,作者脑洞大开,将石勒写作是蜀国大将赵云的后人,称其本名叫赵勒,后被西晋大富豪石崇收留,从此改姓石;又将石勒的重要谋士张宾说成是张飞的后人,杜撰张宾的母亲是张苞的小妾,是在梦到吕洞宾后生下的张宾......
但这本充满奇葩想象力的书中依然没有任何提及崇安寺守坟僧的文字。
两人只好扩大检索范围。果然,陈耳东在《LC县志》上发现了相关文字,但县志是建国后所撰的,提及崇安寺时只是称“据传崇安寺第一任方丈为智远和尚.......”,并未提及信息的出处或来源。
林云泰在查询晋省图书馆不对普通读者开放的孤本古籍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十六国英雄志》的评书文本,作者名叫赵嗣吾,是清朝末年的晋省上党人。
林云泰本已不报任何希望,告朔饩羊、例行公事地随手翻阅,按年代翻到石勒死后的内容,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真的找到了苦苦搜寻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