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岳国桢打来电话,林云泰以为对方是来告知工作小组入住公安厅招待所的手续已办妥,不成想竟然是岳国桢的求助电话。
岳国桢在电话中请林云泰及其领导的工作小组紧急赶赴榆社,他的一个得力下属在榆社遇袭,生死不明,因为保密的原因,岳国桢不能亲自出面处理。
岳国桢特别说明,他是在林云泰告知黑衣杀手的身份可能是石勒墓守坟僧的猜测之后,才派出这位下属的。岳国桢的目的无外乎两个:一、其手下在榆社遇袭,很可能触及到了神秘黑衣杀手的痛处,或许对方的老巢就在榆社,让林云泰等人重视;二、自己的人是为了验证林云泰等人的猜测才去调查的,若因此遇难,则是典型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林云泰等人定然会不遗余力调查此案。无论于公于私,林云泰都必须要去。
岳国桢让林云泰等人不得向任何人提到自己与此事有涉,他在无意中提到遇袭的那位警察的名字叫彭蕴,目前的身份是榆社公安局刑警队长。林云泰听到对方竟然是那位在榆社曾给予工作小组协助的彭姓警察时,大为惊讶。
岳国桢称已让手下立即送一辆越野车到文泰酒店,让工作小组五人直接赶赴榆社的赵王村村委会。林云泰认为事不宜迟,对工作小组其他成员稍作解释,大家紧急收拾行囊。当得知遇袭的是榆社的彭姓警察时,众人的神色更加凝重。滕克勤像平时出任务的时候一样,掏出配枪检查了一下,插回腰间;岳依依则把一个黑色的条形布袋从行李箱中单独拿出来,众人知道,里面是一杆拆开的长枪。
不到十分钟,林云泰的手机响了,是岳国桢送来的越野车到了。众人上车后,没有丝毫耽搁,滕克勤驾驶越野车立即上路。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太原城华灯初上,遇上交通拥挤,滕克勤连闯了七八个红灯之后,终于驶上了高速,风驰电掣向榆社方向驶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众人进入榆社境内。在经过榆岭寺村的时候,陈耳东和岳依依不约而同地朝左边看了看,夜色下的村庄亮着稀疏的灯火,寂寥和静谧。
滕克勤适时打开车上的导航,直接驶向榆社北面的赵王村。车外一片黑暗,路旁的草丛、石头和灌木丛在月光和车灯下影影绰绰,偶尔可见几处坟茔在灯光下一闪而过,想到可怕的守坟僧就在榆社一带出没,滕克勤提醒众人小心,右手不自觉探向腰间摸了一下配枪;岳依依则从黑色布袋中抽出两节钢管,在局促的车厢里将之拧在一起。
五人很快来到了赵王村的村委会,但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村委会大门紧锁,只有门廊下亮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在灯光下,众人发现铁皮大门上有一个很大的凹陷,有明显的刮擦痕迹,不远处的水泥地上隐约可见一滩血迹。滕克勤和陈耳东看到村委会不远处的村卫生所亮着灯,两人疾步走了过去。
卫生所一位身披脏兮兮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告知,当天下午六点半左右,一个面容黝黑的年轻人开车来到村委会,直接撞向村委会大门,附近的村里人以为司机喝醉了酒。没想到下车后那位年轻人浑身是血,他的左手腕、胸口和左颈上分别插着一根钢钉,脸色苍白,下车没走两步就晕倒在地。当时因为有两户人家为了承包果园的事发生纠纷,两家人在村委会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当时村委会里聚集了不少人,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大家把人事不省的年轻人抬到村卫生所,值班医生给他打了一针止血针,简单做了包扎,但因为病人失血过多,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只好让赶紧送到大医院,村支书和两个年轻人开着年轻人的车把他送到YS县城了。
陈耳东从女医生处要来了那位村支书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告知人已送到YS县医院了,问清了具体楼层和房间号后,众人立即上车,马不停蹄赶赴榆社。
在YS县医院三楼304病房,众人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彭蕴,病房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榆社的警察,姓宋,当时工作小组在遭遇了黑衣人之后,被榆社警方以核实身份的名义扣留的时候,众人曾和他打过照面。第二个人是一名满脸泪痕、面露悲戚之色的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彭蕴的妻子。
“彭蕴怎么样了?”滕克勤开口便问,那个女子疑惑地看了看他。
“失血过多,没有大碍。”宋姓警察也认出滕克勤等人了,回答了滕克勤的问题后,反问道:“你们不是离开榆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的,还要赶我们走不成?你们张大局长呢?没去太原照顾他哥吗?”石坚强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你也知道?没错,张局现在确实在太原。”宋姓警察说。
那个叫布晓曼的女子,以为林云泰等人也是彭蕴的同事和朋友,擦拭了一下肿胀的眼角,向众人道谢,并请众人落座。林云泰和岳依依安慰了她两句,俯身看向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彭蕴。
从时间上来判断,彭蕴是在遇袭后开车逃走的途中给岳国桢打电话的,他虽然受到重创,但仍头脑清晰,自知情况危急,且自己的身体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开车赶到榆社医院,于是急中生智,开车逃向最近的赵王村村委会,而且还特意撞击了村委会大门,以引起更多的人注意和围观,从而让袭击者不敢近前。
宋姓警察不久后告辞离去了。林云泰示意岳依依和石坚强到门外守候,目的是注意周围可疑之人。林云泰、陈耳东和滕克勤三人,则和布晓曼一起,在病房等待彭蕴醒来。
终于,在午夜之前,彭蕴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双双慢慢握成拳头状,缓缓醒了过来。他看了看面前喜极而泣的布晓曼,露出一丝笑容,当看到林云泰三人后,眼神又变成了迷惑。彭蕴看了看四周,想起下午发生的事,便明白林云泰等人前来一定是岳国桢授意的。
“晓曼,我和林先生他们要谈些工作上的事情,你到外面坐一会,好了我叫你。”彭蕴轻声说道。
布晓曼点点头,走了出去。门外的岳依依和石坚强向房间里瞧了一眼,看到彭蕴已经醒来,会意地相视一笑。
陈耳东给彭蕴喂了一点水,摇动床下的把手,将病床抬高些许。彭蕴向众人讲述了今天下午所发生之事:
岳国桢让他秘密调查赵王村石勒墓东侧的墓东庙,林云泰等人怀疑这些神秘的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守卫石勒墓地的守坟僧。因为彭蕴曾协助过林云泰的工作小组,引起了榆社公安局长张文运的不满,从此对彭蕴心生芥蒂,不但有意疏远,还对其工作处处掣肘,导致其一直未能脱身进行调查。但就在昨天,局长突然去了太原,彭蕴得知后大喜,于是安排了工作之后,于今天下午前往赵王村进行调查。
在他前往位于赵王村的石勒墓勘查时,被一个神秘人袭击,对方向他掷出四枚钢钉,除了一枚打在方向盘上之外,其他三枚均射入他的身体,最危险的一击在左颈处,伤及了颈动脉。所幸彭蕴及时逃到赵王村村委会,村卫生所的止血针和伤口处理暂时救了他一命,加上村支书及时将其送往县城医院,才最终让他死里逃生。
彭蕴将在赵王村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了工作小组众人。当得知墓东庙早到1964年就已不复存在,最后的两位僧人当年均已死在黑神山的山洞时,陈耳朵大失所望,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黑衣人的真正身份不是所谓的守坟僧?
细思之下,陈耳东又觉得不能就此武断地否定这个猜想。从石勒死后到现在的一千多年时间里,既有外来侵略者的入侵,又有由于朝代更迭、种族、信仰等原因导致的频繁内战甚至屠杀,近代又有如火如荼、一言不合就上纲上线的政治运动,经过凡此种种的涤荡和磨难,如果说石勒的守坟僧还能一直延续,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然而,石斑琼阿婆,这位经历了三个世纪的117老人,似乎真的相信还有“守墓人”存在——她口中的“守墓人”很有可能就是石勒墓的守坟僧。但是这些守坟僧似乎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守坟僧了,因为他们竟然打算杀了她。
所以,即便黑衣人不是真正的守坟僧,也不能排除他们是居心叵测之人附会历史传说假扮的,其目的肯定是要以此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滥杀无辜,而且给人一直在寻找某种东西或信息的感觉,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石勒真正的陵墓在哪,他们所寻找的目标可能恰恰就是石勒陵墓。
彭蕴无从得知陈耳朵心中所想,依旧就其调查的发现向众人讲述。彭蕴示意陈耳东将他的外套递给他,他接过外套,从内侧口袋中掏出一枚袭击他的人打在方向盘上的钢钉。神秘人使用的暗器是三寸左右的钢钉,与在榆社滨河宾馆袭击林云泰等人的黑衣杀手所用的钢钉是一样的,因此有理由确定他们是同一伙人。
彭蕴强调对方用暗器袭击他之后并没有追来,他之所以开车拼命逃走是为了保命,如果对方追来或再使用暗器扎破汽车轮胎,那么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彭蕴也是经验丰富的刑警,比滕克勤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他提出这个想法时,陈耳东等人顿时沉思起来。没有趁势追击,这倒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陈耳朵想道,对方为什么没有杀彭蕴灭口呢?如果他活着逃走肯定对自己所谋之事非常不利,有什么理由放他走?
陈耳朵此时的思维突然发散开来,一个问题跃上脑际:对方为什么要对彭蕴下手呢?彭蕴从村民口中得知墓东庙早已不存在,他去石勒墓也只是例行公事去现场走访一下而已,对方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多此一举地袭击彭蕴呢?
“彭队长,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陈耳东问,“哪怕是任何不寻常的细节也行。”
彭蕴动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想了想说道:“如果说有哪些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对方身后背的柴火,他袭击我的时候曾将它突然放下来过,我看到有一个方形的箱子从木柴中滚落出来,箱子很沉重,好像是石头做的,颜色发暗,但大体是乳白色的。”
林云泰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石函,广济寺方丈明远在禅房丢失的石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