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电话?”林云泰看岳依依一脸惊诧,沉声问道。
“冯秘书。”岳依依说道,对于这个她一直在监听的号码,她一眼就认出了。
众人也感到十分诧异,这时候冯秘书打来电话,难道是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人监听了?只有岳依依和滕克勤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方不可能追踪到监听者的号码。
“接吧!”滕克勤看到大家都在发愣,提醒岳依依道。
岳依依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对方说道:“你好!请问林云泰先生在吗?”
岳依依看了一眼林云泰,把手机递给他。“我是林云泰。”
“你好林先生,我是SX省委张文成副省长的秘书冯立民。张副省长听说您现在SX,想与您见一面,不知道林先生是否能抽个空呢?”
“我不认识这位张副省长啊,再说了,我只是一个苏省文物局的大龄小公务员,怎能入得张副省长的法眼呢?您确定没有打错电话吗?”林云泰说道,意在让对方知晓自己的诧异。
“没有弄错,林先生,你们前几天到榆社的时候,我们张副省长就听说了,您的电话还是榆社公安局张文运局长提供的。”冯立民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好吧!既然承蒙张副省长看得起,我定当亲自登门拜会。请问张副省长什么时候可以拨冗赐见?”林云泰说道。
“张副省长现在就有空,如果林先生方便的话,就在您下榻的酒店见面吧!张副省长马上就出发,烦请告知酒店的名称和房间号。”冯立民说话客气而得体,滴水不漏。
对于冯立民的明知故问,林云泰假装不知,假意客气了一番之后,报上了酒店名称和房间号。
当众人得知张文成要来之后,均不敢相信。对方前脚见完岳国祯,后脚就找上他们,着实让人把不到脉。
“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以不变应万变。”陈耳东说道。
“是的,早一天晚一天,反正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且看他如何表演。”滕克勤道。
“话虽如此,我们的戏份也要做足,走!到楼下迎接张副省长。”林云泰说道。
众人整理衣装,迎着朝阳来到楼下。滕克勤扫视一眼休息区,此时一直跟踪他们的人已经离开了。林云泰带着众人站到大门外,表现出迎接的架势。对于体制中人,他深谙政商界迎来送往这一套。
五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缓缓驶进酒店,车在酒店大堂的门前停下,从副驾位置下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只见他快步绕过车头来到车的另一面,大人物在后面。林云泰在机关浸淫已久,一眼看出对方身上谨小慎微、巨细无遗的做派,想必此人就是冯立民。冯立民拉开驾驶员后面的车门,一个老者走了出来,只见他头发灰白,身形微胖,器宇轩昂,浑身散发着身居高位者特有的气场。林云泰断定此人应该就是张文成了,但是其与二十五年前的容貌和气质相去甚远,林云泰实在无法将云泥之别的两个形象合二为一。二十五年前,林云泰只是一个普通的文物研究人员,除了在榆社和张文成见过几次面,并无其他交集。
“您是林云泰先生吧?”冯立民看到林云泰一行站在门前,快步上前,明知故问。
林云泰回应,与对方握了一下手。这时张文成也走过来,冯立民作了介绍,寒暄片刻,一行人走进酒店。
冯立民拿出证件借用了酒店的贵宾接待室,酒店工作人员将众人领进大堂休息区对面一个形同小型会议室的房间。
众人坐定后,张文成环视了一圈,眼神明确告知众人:现场的人多了。冯立民会意,站起身来欲离开,但看到林云泰之外的其他四人无动于衷,怔怔地楞在当场。他们这些官场之人,平日里谨小慎微,靠眼神和弦外之音沟通变成一种习惯,久而久之竟丧失了用正常语言沟通的能力了。
张文成向冯立民点点头,示意其出去。张文成想到林云泰一行既然是一体的,必然对任何事情都是彼此分享的,因此与林云泰单独谈话已无必要。
“林先生,我想和你们聊一聊。”张文成开门见山。
“张副省长,请说。”林云泰客气地说道。
“林先生对我可有印象?我们几十年前曾在榆社见过。”对于张文成的直白,林云泰倒感到有些意外。
“没错,二十五年前有幸见过张副省长。您如今位高权重,早已今非昔比,在下刚才未言明,只是因为不敢存有攀附之心,请张副省长见谅。”对方既然开门见山,林云泰自然不能否认。
“那对当年之事,我们就心照不宣了。”张文成说道,他认定林云泰之外的其他四人也知悉二十五年前一事。
林云泰点点头。“不知张副省长今天召见我们有何指教?”
“诸位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想必你们对我也是了如指掌吧?”张文成道。
其实众人对其所知真的不多,看来那天岳依依和陈耳东在刘成面前合演的一出双簧果真让张文成信以为真了。岳依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陈耳东。
“张副省长把我们从榆社逼走,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张副省长不是对我们也很了解吗?”林云泰笑着说道,一缕朝阳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照在他狡黠的小眼睛上。
看到林云泰等人的目光无意中瞥向大堂休息区,张文成笑了笑,毫无尴尬。
“没错,明人不说暗话,跟踪你们的人是我派去的,因为我实在不晓得你们的真实目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被你们识破了,你们祭出的金蝉脱壳和在玛雅咖啡馆的暗度陈仓,真是绝了!”张文成说道,表情似在真心赞叹。
众人虽然表面镇定,其实心中是十分惊诧,没想到这么精细的安排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岳依依和滕克勤在心底迅速地分析导致此事败露的可能性,唯一的可能应该就是对方调取了玛雅咖啡馆外面的监控录像,由此发现陈耳东和岳依依曾与其他三人分开过。如此来说,他们应该并不知道陈岳二人具体的行踪。
“在您这位高人面前使出如此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林云泰说道。
“好了,你们也别谦虚了,他们二位以金蝉脱壳的方式分开单独行动,想必所谋之事很重要,说不定与我相关,但我却不知道,所以说我已经棋输一着了。”张文成看了看陈耳东和岳依依,“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既然林先生也是参与当年事件的人,想必你已经将贵省郁州市海宁禅寺普法大师被害一案与空镜、明远和钱文斌被杀案联系在一起了。”
林云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在张文成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如果我说普法大师被害一案可能跟空镜、明远和钱文斌被杀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会相信吗?”张文成说。
众人在监听时已经听岳国祯说过了,所以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而张文成看到林云泰等人没有像自己预料的一样表现出惊讶,以为对方并不相信他。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这里有一份我省和HN警方提供的报告复印件各一份。如果你们对比一下普法被害一案的细节,就会发现不同点。”张文成从冯立民带过来的皮包里拿出两份资料,从桌面上推到林云泰面前。
林云泰翻开张文成递过来的文件,确实是两省警方的报告正文,只是附件被省略了,根据两份报告,可以猜测出杀死空镜、明远的凶器就是黑衣人的香板。另外,报告还提到空镜和明远的居室被人搜查一事,其中明确提到明远的禅房里丢失了一个石函,这一点与岳国祯所说一致。
“林先生,你怎么想?”张文成看到林云泰翻阅完文件之后,小心问道。
“张副省长的想法很新颖,我们会慎重考虑一下的。”林云泰答道。
“如果林先生认可这个说法,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按照以前的思路查下去了,那是个死胡同。你们如果一意孤行,除了让很多人心里不安,不会有任何结果。”张文成说道。
张文成的意思很明确了,如果他们还是认为普法被害一案与其他三人的被杀案起因于二十五年前之事而继续深究下去的话,参与过当年事件目前尚在人世的人——包括他自己,是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希望林云泰一行能够善罢甘休。但是林云泰知道,参与当年事件的人已经没几个人在世了,说“很多人”不免太夸张了。
“张副省长是担心我们查下去会影响您的仕途吧?”滕克勤不客气地说道。
“不敢对各位隐瞒,我是有这个担心,我好不容易奋斗到今天这一步,不甘心看到当年的一件蠢事让自己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林先生,您也参与过当年的事件,难道您就不担心自己晚节不保吗?”张文成句句似是肺腑之言。
“我当年做错了,但是现在不想再错了。”林云泰叹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还要查下去,打算玉石俱焚?”张文成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失望。“怎样才能让你们停止查下去呢?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张文成已经做好了进行利益交换的准备了,于是痛快地表明了接受谈判的立场。
“张副省长,您想错了,我们不是那种人。”滕克勤代替林云泰说道,“我们目前关注的已经不只是普法大师被杀一案了,虽然您刚才的观点有可能是对的,但是我们不会放弃追查杀害空镜、明远和钱文斌的凶手。自从我们来到SX,种种迹象表明凶手还要致林叔于死地,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们确定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止杀人那么简单。揭露二十五年前的事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也没有兴趣,但是这件事又是我们调查过程中过不了的一道坎。即使我们不去触碰,贵省和HN省的公安厅难道想不到吗?”
“他们可能会想到,但是不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而你们却不同。”张文成说道,随即叹了一口气,“哎!我当年让人把那份报告偷出来,真是多此一举的昏招啊!”
陈耳东一皱眉头,“请问张副省长,您说的是什么报告?”
张文成似乎也不再有任何隐瞒了,缓缓说道:“你们可能有所不知,SX文物局在当年的那件事之后,写了一份工作报告留存。上个月我听到文物局新任局长实行新政,打算将以前的文件全部电子化存档,我担心当年的事情暴露,所以让人把那份报告偷出来了......”
什么?林云泰等人一惊,原来报告不是什么黑衣人盗走的,而是张文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