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阿婆被人杀死了!陈耳东和滕克勤面面相觑,大为吃惊。
“阿姨,能给我看一下公安局的那份通报材料吗?”滕克勤问。
老太太伸手从办公桌上的文件架中抽出一个文件夹,翻开第二页,连同文件夹递给滕克勤。
根据这份通告,警察6月18日凌晨接到报案,老妪石斑琼被杀害于位于榆岭寺村的家中,YS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出的警。死亡时间正是陈耳东他们离开榆岭寺村的第二天。
滕克勤请老太太复印了一份公安局的通报材料,道了谢,和陈耳东离开了民政局大厅。
“走,我们去一趟榆社公安局!”滕克勤说。
陈耳东正有此意。根据通报材料上显示的公安局地址,两人驱车前往东升街45号。途中有一段路可以看见“大寺圪塔”的高崖,两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种种迹象表明,一切线索都与舍利被盗有关。
滕克勤表明身份,对方接待人员请示了一下,把他们带到局长办公室。
“张局,我和小陈想了解一下榆岭寺村石斑琼遇害一案的情况。”滕克勤简单介绍之后,跟张姓局长握了一下手,表明来意。
“二位怎么关心这个案件?”滕克勤是外省的刑警,张姓局长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对一个偏远山村的案件感兴趣,他虽然提出质疑,但口气却一点也不僵硬。
滕克勤笑了笑道:“哦,我和石斑琼阿婆之前认识,她曾给我们提供过帮助,所以这次想通过个人关系了解一下情况,请张局通融......”
“早就听闻这个石阿婆是半个神仙,有神秘的本领,没想到连贵省的同行也请她出过山......”张姓局长误解了滕克勤的意思,言语间竟听出些许嘲讽的意味。
滕克勤苦笑一声,怪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张局,不是您想得那样......”滕克勤想解释,不曾料到会被对方打断。
张姓局长一摆手,朗声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滕队长,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都是同行,既然滕队长开了尊口,我一定帮忙。”
说完张姓局长拿起桌上电话让一个叫“小彭”的人到他办公室。一分钟不到,一个黑瘦的警察敲门进来。
“这位是刑警队的彭队长。”张姓局长对滕克勤介绍刚才的黑瘦警察,“小彭,郁州市刑警队的滕队长和陈警官想了解一下榆岭寺村的那个案子,你带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黑瘦警察不苟言笑,主动跟滕克勤和陈耳东握手,领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
黑瘦彭姓警察示意滕克勤和陈耳东入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卷宗递给滕克勤。
根据这份卷宗显示,6月18日凌晨,石斑琼的养子发现自己的母亲死在房间里,于是报警。警方初步诊断死者死于6月17日夜间,死者脖颈曾遭到重击,颈骨断裂。死亡现场窗户有破坏的痕迹,有人曾从窗户进出过,窗台上发现七枚残缺且重叠的指纹,初步判定属于同一个人。房间地上发现嫌疑人脚印五处,无其他痕迹。
滕克勤翻到第二页的法医鉴定报告,死亡原因一栏竟然写的是:自然死亡!
滕克勤就此向彭队长提出疑问。
“经法医检验,死者在脖颈断裂之前就已经死亡,死者各个脏器均有自然衰竭的特征,因此断定死者是自然死亡。也就是说石斑琼是死亡之后才被人重击,导致脖颈断裂的。”彭姓警察似乎已经想到了滕克勤他们会有此一问,从容答道。
“那案件进展如何?”陈耳东问。
“死者真正死因是正常死亡,鉴于此案不是凶杀案,我们只能以侮辱尸体罪立案。目前没有任何进展。”彭姓警察说,“指纹比对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能看一下尸体吗?”滕克勤说,“我们想检查一下导致死者脖颈断裂的伤痕,别误会彭队长,我怀疑这个没杀人的凶手可能跟我们目前跟进的一件案子有关。”
彭姓警察摇摇头说道:“尸体第二天就被死者养子和榆岭寺村村民抢走了,对方来了将近五十人,把警局堵得严严实实。因为已经确定是自然死亡,局长同意将尸体给他们带回。你手里的材料中有死者脖颈伤痕的照片,你可以参考一下。另外,我们也检查过了,伤痕应该是片状的钝器造成的,类似菜刀的刀背,只是更宽一点。”
说到这里,彭姓警察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凶器的厚度。
滕克勤和陈耳东彼此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出了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想到了黑衣人手持的黑色兵器:香板。
难道是黑衣人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想去杀阿婆?只不过晚了一点,阿婆在黑衣人动手之前已经自然死亡。
但是这跟之前的推断就矛盾了。根据之前发生的种种以及杨元明的翻译文本提供的信息,这个阿婆应该跟黑衣人有相同的立场。阿婆知晓黑衣人的身份是“守墓人”,而且自称是石国后裔,会说古老的羯族语言。黑衣人怎么会对阿婆下手呢?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滕克勤翻到卷宗最后的几页照片,照片显示脖颈右颈处有一条半寸宽的伤痕,细节清晰可辨:伤口很深,但颜色泛白,且无喷溅状血液。作为专业的刑侦人员,滕克勤一眼就看出这伤口是死后造成的,彭姓警察说的没错。
滕克勤翻到了现场勘查的照片,现场发现的嫌疑人脚印和指纹都有拍照。两排脚印散落于窗户和墙角的胡床中间,清楚地显示嫌疑人曾从窗户进来,出手之后又从窗户离开。对于两组有重叠的模糊指纹,滕克勤确定是一个人的两只手同时留下的,从其间距、形态传递出的力道来看,滕克勤断定嫌疑人是从窗外一个前扑的跳跃,下落过程中双手在空中拍向窗台借力,然后一个空翻落在房间内,其出手后离开房间的方式与进来时如出一辙。窗台距离地面约1.5米,没有一定身手的人是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进出窗户的。
“滕队长,你有什么想法?”看到滕克勤看文件时若有所思的样子,彭姓警察问道。
“我们可能见过这个......这个进入房间的人?”滕克勤本来想说“没杀人的凶手”,但是很明显,对方目的就是置石斑琼阿婆于死地。“我想以后还会再遇到他的。”
听着滕克勤莫名其妙的话,彭姓警察皱了皱眉头。
滕克勤和彭姓警察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承诺以后会对案件的线索和进展互通有无。然后两人告辞,离开了榆社公安局。
走出榆社公安局,滕克勤和陈耳东两人眉头紧锁。
“滕哥,你是不是想再去一趟榆岭寺村?”陈耳东问。
滕克勤抬起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点了点头。
榆岭寺村距离YS县城只有半小时车程,两人在路上给林云泰打了个电话,汇报了刚才的情况和现在的行踪。林云泰听到石斑琼已经死亡,也很惊讶,让两人务必小心,去榆岭寺村调查情况之后尽快赶回来,他查阅史料也有所发现。
两人心中急切,车开的飞快,很快来到榆岭寺村那座青砖红瓦的二层小楼。只见大门紧闭,铁门及两侧墙上糊满了孝门纸,地上零星可见洒落的纸钱。
滕克勤敲了敲门,好久门才打开,开门的正是上次在此住宿时给他们开门的高瘦老头,他应该就是警方所称的老妪石斑琼的养子。他们之前一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阿婆的亲生儿子,因为两人的年龄悬殊:阿婆一百多岁,高瘦老头最多五十五岁,如果是亲生的,那阿婆应该是在六十岁左右生的他,六十岁生孩子可是很稀奇的。
“老伯,请您节哀顺变,我们这次来......”滕克勤说,没想到会被对方打断。
“进来吧!”高瘦老头看到他们丝毫没有惊讶,似乎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两人跟着高瘦老头进门,只见客厅的墙上悬挂着一幅黑白的照片,看清晰度似是用证件照放大的。照片的老妪应该就是石斑琼了,这是陈耳东他们第一次见到她的脸,于是盯着照片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只见照片中的老妪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恍惚间竟有些白种人的脸型,陈耳东心想,也许这就是羯族人的相貌特征吧!
客厅里还是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周围散落着六七条长凳子,高瘦老头让两人坐下,转身走向客厅对面的房间,阿婆去世之前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只见草珠帘子一晃,高瘦老头闪身走了进去。
片刻,草珠帘子再次一晃,老头拿出一个卷轴走了出来。两人看了看,卷轴上扎着一条红丝带,似是一幅画卷。
“这是我娘让我交给你们的。”高瘦老头说道,“她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
两人吃惊地互相看了看,感到不可思议。“阿婆怎么会知道?”
“我娘十七号晚上让我把这个收好,说前两天住宿的客人会回来,到时候让亲手交给你们。”高瘦老头叹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娘再三叮嘱我锁上房门,让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得说话,更不能开门。”
“您是说阿婆已经预料到会有人来对她不利?”陈耳东说道。
“看起来是这样的。”高瘦老头面露悲戚之色。
“是这样的老伯,阿婆不是被人杀害的,凶手来之前她已经去世了。”滕克勤本来不想提,但事关重大,又不得不说。
“他们也是这样跟我说的。”高瘦老头说道,这里的“他们”指的应该就是榆社公安局。“不管怎样,我娘已经不在人世,村里人也想让她早点入土为安。昨天我娘已经下葬了,埋在了她一年前就选好了的地方。”
“您是说一年前选好的墓地?”陈耳东说。
“是的,当年我娘就说过她不敢活过117岁。”高瘦老头答道。
对方用“不敢”二字,似有深意。但陈耳东和滕克勤没有体会到,以为是SX方言的习惯用法,没有再问。
陈耳东看了看墙上阿婆的遗像,照片中阿婆面容冷漠,眼神幽深,似乎正在注视着他们。滕克勤缓缓打开手中的卷轴,一幅画像呈现在两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