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岳依依的话,林云泰面露喜色:“哦,快给我看看,什么时候收到的回复?”
“就在你们喝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岳依依用手机打开邮箱,掩着鼻子,把手机远远递给林云泰。
陈耳东他们记起来了,林云泰前几天把榆岭寺村黑衣人夜袭一事录了下来,让岳依依把老妪对黑衣人所说的话剪辑成音频,发给一个姓杨的专家解读。
众人看到林云泰面露喜色,断定这个杨姓专家的邮件一定会提供破解迷局的重要线索。
林云泰接过手机,只见屏幕上一封显示写信人为杨元明的邮件中写道:
云泰吾弟座右:前日幸蒙垂询,嘱我辨听录音一段,邮件已接获数日,迟复为歉。录音中人所言颇有古意,疑为古突厥语之一旁支,语系交杂,间以波斯语、阿拉伯语,不详之处甚多。幸得二三同侪拨冗垂教,译出其言大意:“尔等守墓之人为何擅离值守,深夜到此大开杀戒?我乃石国后羿,赵王一脉。尔等要杀之人系我今日之客,尔宜速去。今夜之后,彼等自去,尔等可便宜处置,与我再无瓜葛。”其言蹇涩,颇多不详。我等译文,未必为是,仅供参考。顺颂时绥。
林云泰读完,转过头把手机递向陈耳东,说道:“耳东,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夜里榆岭寺村的老妪说的是什么吗?答案就在这里。”
“我看看!”石坚强一把夺过手机,刚看了几秒钟,便皱眉说道:“这谁写的啊?都二十一世纪的人了,用什么文不文白不白的语言,这不欺负人吗?”
旁边的岳依依捂着嘴偷笑,赞同地说道:“可不是嘛!”
“谁让你们以前不好好读书?”林云泰无奈笑了笑。他这一辈的老家伙常年跟文物古籍打交道,虽然用的了手机电脑,但有时候还喜欢用这种文绉绉的方式通信。
“耳东你看看,写的什么玩意?”石坚强把手机递过来。
陈耳东接过手机,仔细看了起来。他只关心当晚老妪说的是什么语言、说了什么,没心思解读杨元明的其他客套话。
“据这个杨老先生说,榆岭寺村的阿婆说的语言是古突厥语系的一支,里面间杂着波斯语和阿拉伯语。我说怎么当时听出有波斯语的发音呢!”陈耳东说。
“那个阿婆说了什么?杨老先生翻译出来了吗?”开车的滕克勤转头问。
陈耳东扶了扶眼镜,说道:“根据杨老先生他们的翻译,那个阿婆说的是:‘你们这些守墓人为什么擅自离开岗位,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大开杀戒?我是石国后羿,跟赵王石勒是一脉的,你们今天要杀的人是我的客人,请你们赶紧离开吧!明天他们就走了,他们离开我家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跟我再没有一点关系了。’就这些了。”
林云泰点点头,除了几处有些附会的成分,陈耳东的翻译大体不差。
“这里面信息量也太大了!”滕克勤听完,竟然长叹一声。
陈耳东能够理解他,自从他被林云泰招入麾下以来,调查过程中不是遇到文物就是古迹,不是历史文献就是诗词古籍,现在又涉及到遥远的民族历史,他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刑侦队长,现在竟感到如此无能为力。
陈耳东笑了笑,心道,还没跟你们说今天在张宗齐家的发现呢,要不然你们更会觉得信息量巨大。
“突厥语,还间杂着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谁会说这种大杂烩的语言?”石坚强说。
“以前肯定有人会说。中华民族跟北方的游牧民族在历史上有过几次大融合,而北方游牧民族自身也有自己的族群身份演变,像古代的匈奴、突厥等,他们南征北战、逐草而居,跟波斯、阿拉伯等民族进行融合,在语言上吸纳他们的词汇和发音也是说得通的。”陈耳东说。
林云泰点点头,中国的民族史错综复杂,学者没有研究明白的地方很多。
陈耳东盯着手机又看了下,说道:“林叔,阿婆的话里提到了‘石国’和‘赵王’,这里的赵王应该就是后赵的皇帝石勒无疑了,那石国怎么理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羯族政权?”
“石国是古西域的古国之一,有人认为石勒就是来自于石国,所以他给自己起了一个石姓。羯族的问题,比较复杂,在晋朝,杂胡都被称为羯人。国学大家陈寅恪认为羯人是月氏人,风俗与古羌族、匈奴类似。当然,还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林云泰说,这些问题他也说不清楚,需要查一下资料。
“看来那个阿婆就是古羯族人了,她姓石,跟石勒一个姓氏,难怪自称赵王一脉。说不定她说的就是古羯族人的语言。”陈耳东说道,“既然他跟黑衣人说这么古老的语言,那一定是确信对方听得懂。”
“这么古老的语言,一千多年来还在传承,太不可思议了!”岳依依说道。
“没错,那个阿婆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千多年前的羯族语言!确实不可思议!你们可知道,当年的五胡乱华,胡人大肆屠杀汉人,后来汉人报复,又屠杀了很多胡人,包括这个羯族人,加上胡人不同种族之间的彼此仇杀,羯族人几乎被屠戮殆尽!今天还能听到这么古老的语言,也是我们的荣幸啊!”林云泰感叹道。
“管它什么民族、语言、历史,我不想了解那么多,我就想知道这黑衣人是什么人,别忘了,他们可是要对付林叔您的。”石坚强说道,“那个老太婆称黑衣人为守墓人,听起来他们好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个组织团伙,这个就有点可怕了!”
石坚强用遍体鳞伤证明,没有人比他对黑衣人的凶狠凌厉体会得更深。
岳依依也点点头,没有谁比她关心林云泰的安全问题。这几天黑衣人没有出现,但不代表永远不会出现,如果无法搞清楚对方是何人,则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随时可能在身边爆炸的炸弹。
“守墓人,到底守的是谁的墓?我们已经基本确定对方是僧人,既然是僧人,那守护的肯定是寺庙了,寺庙里能埋谁呢,那一定是佛舍利或其他高僧了......”滕克勤自言自语,突然间像想到了什么,“他们不会是守护舍利的人吧?会不会是大同寺守护舍利塔的僧人?那个榆岭寺村的老太婆说大同寺舍利塔是石勒修建的,她是石勒的后人,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能劝退黑衣人了。”
岳依依一点头,说道:“我觉得滕哥说的有道理!会不是是杨伯伯翻译错了,把‘守塔人’错译成‘守墓人’?黑衣人是从SX文物局的报告失窃之后开始杀人的,先后杀害了普法、空镜、明远和钱文斌等人,而这些人都是当年参与盗挖舍利之人,当然了,他们没发现舍利,而是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甄灵均捷足先登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呢?很明显,是发现舍利塔被盗,恼羞成怒致使其痛下杀手。这样分析,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了。”
“但是有一点说不通。虽然二十五年前SX文物局盗挖了舍利塔,但根本没有发现舍利,这一点黑衣人他们既然偷去了文件,肯定应该知道这一点。但是如果明知道普法、钱文斌他们没发现舍利,却依然杀了他们,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如果仅仅用恼羞成怒来解释,恐怕有些牵强。”陈耳东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黑衣人穿越到三百年前去杀甄灵均吗?”岳依依看陈耳东反驳自己的观点,存心与其针锋相对。
“也许黑衣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绝壁之上的盗洞,没有意识到佛舍利确实已被三百年前的甄灵均盗走,毕竟当年甄灵均作为专业盗墓贼的淘沙官,肯定计划周密,守塔的僧人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他们不是也在二十五年后才发现SX文物局的那次盗挖行动吗?由于这些原因,导致黑衣人偷到报告以后,铁了心认定舍利就是二十五年前钱文斌一伙盗走的。谁让他们当时挖走了舍利塔下那么多文物呢,包括石函、玉函和白玉灵帐什么的,搁谁身上都会怀疑就是他们盗走的舍利,毕竟瓜田李下的事情说不清楚。”滕克勤说,刑侦队长的想法和逻辑有时候就是那么刁钻。
“没错!”岳依依赞同到,似乎跟滕克勤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他们不是偷了报告吗?报告上不是写了没发现舍利吗?”石坚强说,似有维护陈耳东的意思。
“报告上满纸谎言,一伙人把挖到的文物都私分了,但报告上却只字不提,你以为黑衣人查不出来?连私吞国家文物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他们会完全相信几页白纸黑字的报告?”滕克勤反驳说,“要我说,也是钱文斌那一伙人作死,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假亦真来真亦假,到头来枉害了卿卿性命!”
滕克勤说完,似乎觉得有所不妥,对旁边的林云泰说:“林叔,当然不包括您啊!”
林云泰笑了笑,脸上的酒晕掩盖了他的一丝尴尬。
不得不说,滕克勤的分析不无道理。陈耳东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反驳,但他仍然隐隐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如果说黑衣人是大同寺的守塔僧,那么为什么大同寺舍利塔早在清朝末年就已完全倒塌了呢?既然塔都毁了,还守什么塔呢?如果说他们的职责是守护舍利,他们只需要找回舍利就行了,为什么要不问明原由就痛下杀手呢?真正的出家人怎么会如此狠毒呢?难道他们的身份另有玄机?
很快到了宾馆楼下,陈耳东收起手机,递给岳依依。
“林叔,你们今天在张家老宅是不是也有重大发现?”滕克勤问,结束了杨元明邮件带来的讨论。滕克勤曾在张家看到过林云泰和陈耳东两人神秘兮兮的表情,认定其必有发现。
“没错,大有收获!”陈耳东说道,想起刚才杨元明的邮件,“现在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云泰点点头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各种信息纷至沓来,线索错综复杂。我们需要抽丝剥茧,却只能在历史中寻找蛛丝马迹,感觉一个脑袋明显不够用了!走,到房间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