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不懂可不要乱说!”唐装男子听了林云泰的话,急忙伸手夺过他手上的瓷瓶。
“这位先生,你为什么说这不是哥窑的瓷器呢?”那个唐装男子一直在做工作的灰发老者抬起头,一副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他从镜框上看了看林云泰,客气地问道。
“这位老哥,我没必要骗你,这真不是哥窑的瓷器。”林云泰说。
“这位先生,我看你是隔壁店里找来故意砸我生意的吧?如果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那么请你立即出去,否则我只有报警了。”唐装男子明显恼怒,但可以看出还是克制地保持着风度。
“好吧!”林云泰看了看唐装男子和灰发老者,一时技痒难忍,娓娓道来,“哥窑一般认为是在ZJ龙泉,但因一直未能找到窑址,有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冰裂纹又称‘璺’,是由于瓷器表面的釉的伸缩程度超出了其弹性区间,于是产生了釉层断裂和位移,呈现瓷器表面纹片如冰层破裂,而且裂片越是层叠而呈现立体感,则越稀有贵重。老哥你看这个瓷器,片纹粗细交替,粗者色深如铁,细者金黄如鳝,大小纹交织,呈现出别样的‘金丝铁线’,也算是佳品了。但是,其手感生涩滞重,造型雅致但处处显示是刻意为之,没有一点古哥窑瓷器的天然古朴。另外,用手指轻扣,其声音短促而尖锐,而古哥窑瓷器则回声厚重绵长。最后,也是最失败的一点,请看瓶底,做旧痕迹明显,还费尽心机地仿制了一个山字形的支钉烧痕,不可谓不用心。可惜,底部这一个“官”字太拙劣了,出卖了造假者的良苦用心。你以为加了一个“官”字就能证明它是宋官窑的了?加了一个“官”字就能抬高它的身价?画蛇添足、不伦不类、不学无术、一塌糊涂啊!”
林云泰很明显对这个“官”字十分反感,痛心疾首地批判了好一会,那个唐装男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林云泰摇了摇头对唐装男子继续说道:“不跟你说这么多了。这瓷器肯定是现代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出自ZJ龙泉的叶小春先生之手,叶先生再现了早已失传的冰裂纹烧制技术,功德无量,但是这底部的做旧和‘官’字绝不是他做的,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必?那别告诉我是你做的吧?”
林云泰看见唐装男子涨红了脸,一脸无地自容的神情,竟动了恻隐之心,对灰发老者说:“老哥哥,这瓷器虽然不是真正的宋哥窑真品,但也是非常精美,如果您信我,又不介意底部的一点瑕疵,我建议你五万块钱收了。”
灰发老者扶了一下眼镜,握住林云泰的手说道:“好吧!老弟博学多闻,帮了小老儿大忙了,要不是你....哎!”,他转头用手指点了点唐装男子,摇了摇头,“你啊......算了!如果你想卖,把瓷瓶给我包了吧,五万块我买了!”
唐装男子赶紧拿起瓷瓶,小心装在一个盒子里。他看了看林云泰,面色羞赧,但眼露感激之色,感激对方没把他的台子拆干净了。虽然五万卖了,他还能挣五六千。
灰发老者付了钱,抱着瓷瓶一再感谢林云泰,并邀请他们去他家里做客,林云泰婉拒了,双方挥手告别。
因为识破了不良古董贩子的伎俩,阻止了无辜之人上当,林云泰为自己做了件善事心情愉悦,一路上都面露微笑。
YS县城弹丸之地,五人在说说笑笑中逛了大半个城。陈耳东买了几本书,岳依依买了两条牛仔裤五件衬衫,石坚强买了一顶帽子,林云泰买了一把题有岳飞《满江红》词的折扇,滕克勤打包了整整两手提袋的各色小吃,五人打车回了宾馆。
岳依依给大家做了个站着别动的手势,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到房间前查看。走的时候别上去的头发还在,众人放心进门。
林云泰进门后又拉开窗帘,站在窗口抽了支烟,陈耳东为了配合他的工作,也在窗前亮了会相。
“林叔,今天咱们为什么不去文峰塔看看?”陈耳东问。
“你也怀疑大同寺舍利塔被盗与文峰塔有联系?不急。”林云泰说,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纸袋交给陈耳东。陈耳东认出来这是刚到太原那天,那个叫小文的秃顶男子给他的。
陈耳东打开纸袋,里面装的是有关文峰塔的资料,有《YS县志》中相关描述的影印件以及各个角度的照片等。最后是关于大同寺舍利塔的,仅有寥寥数页。
“我们明天上午去文峰塔和大同寺所在的位置看看,然后去YS县档案局看看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林云泰掐灭了烟头。
这时滕克勤敲门进来,对陈耳东说:“耳东,我们换个房间,我跟林叔住。”
陈耳东知道这是为了林云泰的安全,既然黑衣人要对付林云泰,有滕克勤在至少能保证他的安全无虞。其实在另一个房间,岳依依已经黑进了宾馆的监控系统,大厅和各个楼层的监控画面已经显示在她房间的电脑上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众人驱车直奔文峰塔而去。在去停车场取车时,滕克勤也很谨慎地绕着车子仔细观察了一圈,最后钻到车底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开门上车。
下车后,陈耳东看了看周围,只见文峰塔屹立在巽山之巅,南对笔架山,北临仪川河,东倚崇峦群SX俯榆川大地,端的是一处绝佳所在,“文运昌盛”的寓意隽永悠长。五人绕着文峰塔走了一圈,抬头仰望,文峰塔造型精致古朴,工艺精美繁复,塔以锥形砖木结构垒砌达十三层,高约四十米。外层塔身呈六边形,四面砌以拱券洞门,洞门上有砖雕塔匾;每层均以仿木结构用青砖雕出飞檐和斗拱,中国古建筑的神韵扑面而来。
陈耳东向西北方向望去,根据林云泰的描述和小文提供的资料,大同寺就深埋于西北方向,现位于榆社公安局宿舍区地下。林云泰看出了陈耳东的心思,向他点头确定他的猜测。
“林叔,之前您说大同寺舍利塔下的清代盗洞,方向指向这座文峰塔,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要推翻了。”早晨文峰塔上游人很少,但为了安全起见,陈耳东还是悄声地说。
“你是不是认为盗洞是从文峰塔下打出去的?”林云泰说。
“没错,毕竟文峰塔的修建时间和舍利的真实被盗时间吻合,但是因为当时手头缺乏资料,不知道大同寺和文峰塔的距离,所以我才大胆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今天到了现场才知道,当初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您看,根据小文提供的资料,西北方向的那块高地应该就是名为“大寺圪塔”的高崖,那片房子应该就是现在的宿舍区,高崖距此一两千米,中间还隔着一条仪川河,打这么长的盗洞没有可能性,也实在没有必要。”
林云泰点点头,其他三人也凑过来,他们没有想到陈耳东当时曾有过如此大胆的猜测。
“现在看来,盗洞应该就在高崖的附近,而且地点隐蔽,否则这么多年来,人们在周围造屋建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陈耳东说,“林叔,我们去那边看一下吧!”
众人再次驱车向“大寺圪塔”驶去,上高崖只有南面一条路可走,因为该处东俯绝壁,西倚冲沟,北与后山相连接,只有南面是一片平原。高崖平地之上是公安局的宿舍区,宿舍区后面是一片菜地,周围还有几栋破败的民居。
此处平时不会有游客来,但是因为是宿舍区,平时难免会有公安局员工的亲属来访。所以五人大摇大摆地把车开到宿舍区门口,滕克勤和岳依依从后备箱里找出几个空纸袋和空盒子,随便赛塞了些东西进去,假装是来访的亲友,偶尔进出的人根本没有对他们产生怀疑。
他们没有进大门,只在外围走了走,假装在外面等人。林云泰悄悄指了指左边的一栋房子,陈耳东明白那就是宿舍区食堂,大同寺舍利塔和盗洞就在下面。
众人绕着高崖转了一圈,陈耳东暗暗观察周围的地势,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耳东,有什么想法?”滕克勤问。
“如果我没猜错,盗洞是从东边的绝壁打进去的。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西边的冲沟,但该处距离舍利塔太远,且中间有一处玄武岩凸起,可见地下有玄武岩地层,打盗洞没那么容易,因此可能性不大。三百年来,此处的平地肯定经过了无数次的平整,但是冲沟、绝壁等自然构造没有人工处理过的痕迹。所以盗洞从东边打进去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也符合林叔他们盗洞隐约指向东南方文峰塔的说法。其他位置绝无可能。”陈耳东道。
“你说从东边的绝壁打盗洞?怎么可能?刚才我往下望一眼,腿都软了,太陡峭了!”石坚强说。
“我同意耳东的判断。”林云泰点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晚上下去看看?”岳依依跃跃欲试。
“没必要冒险。”陈耳东说,“在公安局宿舍门前,太冒险了。再说了,即使盗洞是在绝壁下方,又能如何?照样解释不了舍利塔究竟是何人所盗、为何而盗的问题。”
“你是不是怕万一下面没有盗洞,自己的假设被证明是错的,没有面子?”岳依依似乎很想下去一探究竟,和陈耳东针锋相对。
“别瞎说啊依依,我们耳东脸皮很厚的,不要小瞧他。”石坚强看似在为陈耳东辩护,实际上却在戏谑他。
陈耳东瞪了石坚强一眼,“无所谓,如果你们非要下去看,我没意见。”
林云泰沉思片刻说道:“我也觉得应该下去看看,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我的意思是说作为一个曾经的考古工作者,我认为对每一处历史遗迹都要细细研究一下。耳东说的没错,即使盗洞在下方我们可能也无法确定舍利塔被何人所盗、为何而盗,但是对盗洞结构、造型等的研究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林云泰说的有道理,陈耳东点点认可,其他人也没意见。
“那到时候我下去!谁要跟我一起去?”滕克勤问。
“我!”林云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