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夏秋季节的海洋气候很怪异,说变天就变天,刚才还夕照如画,马上就风云骤变,下起倾盆大雨,路人纷纷跑路躲避。
我和田春一路小跑,赶到连姐家时,两人全身都己被淋湿,像个落汤鸡。
田春的衣服过水贴着肉身,丰胸凸显,身材曲线奇美,我咋一看,几乎惊呆,不禁脸红心跳。
田春突用力拍我道:你愣什么?
我一时回神,收起贪色的眼神,满脸通红。心想,田春原来出落得也十分可人啊,都这样让我失态了。
田春又笑道:小屁孩,没有看过女人吗?
我尴尬一笑,知道她表情温和,不像十分讨厌怪罪的样子,也就不出言分辨了。我第一次有这样忘情的感觉,是不是青春萌动时期,对异性就特别好奇呢?难道着就是俗话说的,少年的烦恼,都是因为少女的多姿?
连姐回到家来,见我衣服湿漉漉的,便责怪田春道:怎么不给阿颖找衣服换?小心着凉感冒了。
我连忙笑道:还不至于,一会就干了。
田春道:要换吗?我看你好像有点怕冷的样子,还是换吧。
我道:我还行,别麻烦了。
连姐冲着田春喊道:别废话,快去把姐夫的衣服拿给他换好。都是不懂事的小孩,不知道轻重缓急。
田春应了声好,便转身去里屋找衣服。我感觉连姐风风火火,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大姐姐,说话大方,让人感觉温暖。
连姐看着我道:小孩子们真不知好歹,不懂爱惜身体。
田春拿着衣服道:颖哥,进房间来换吧。
进了房里,换好衣服,田春道:今晚你回不去了,怎么办?
我道:老天要罚我租你半张床,我只好认了。
田春道:小屁孩,美死你了。
出到厅里,连姐对我们道:刚才与王主任说了,他答应找门路想办法。
我着急道:有希望上吗?
连姐道:有没有希望不好说,这要看学校的态度了。
田春道:姐认识的人多,帮一帮他吧。农村的孩子,就这根救命稻草了。
连姐到:唉,谁不知道?早说就能够帮到。现在是听天由命吧。
连姐、田春见我愁容满面,便又好言劝慰,一直到吃完饭,田春还假装笑容哄我。
我自己也横下一条心,不上就在农家修理地球,当个农渔盐夫。天天在家侍奉父母,尽到儿孙的孝情。天下农夫有多少,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什么相干?
田春见我不言语,怕我又想不开,便道:我相信会有贵人帮你的,放宽心吧。
此时我己有了决断,也不怎么把搪塞的话放心上了。便对她们说:我要先赶回家了。
田春送我出院门,看到满天星光,街道昏暗,行人稀少,便道:这个时候班车停了,怎么办?
我道:有时候拖拉机很晚还有,可以搭顺风车。
田春道:刚才有一辆拖拉机过去了,我想喊,但来不及。
我道:会有车的,别急。
田春道:我看玄了。已经这么晚了,谁还路过?
我们边走边聊,不觉走到西路口,远远望见的高山岭突然已经到了脚下。我记起了说道的笑话,一个道者为了吸引别人听他说教,便传扬某日会把高山岭说过来。那些好奇的群众信以为真,都聚集到他的道场,想见证这个神奇的时刻。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就想我们走路一样,他只会说:高山岭不自己过来,我们一起过去也是一样,都是走到一起了。搞得大家哭笑不得。此时,我真想走上山去,面对比耶灵石,祈祷高山大神护佑,让我的大学梦如愿以偿。
秋夜的凉意由雾水传导到我们在风口站立的两个男女身上。我心事重重,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田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女同学哪个喜欢你?
我道:埋头读书,没有在意过。
田春道:呆头呆脑的。真没有注意?
我只想着尽快拦到车回家,也不太理会田春的话。我见到车过来,总是扬手示意,几辆车风也似的从我们身旁疾驰而过。
田春又道:我们都知道你最喜欢谁,你心里明白。
我看出她的神情中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醋意,便故意道:我喜欢谁?
田春不满道:你自己清楚。
我笑着看着她道:我真从不介意过,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暗想,对女同学有一些印象,只在于她们长得如何而己,哪里有什么情愫?
我对田春道:等到有谈婚论嫁的资本,再想不迟。
田春道:哈哈,到时候还有你想的吗?都嫁人了。
我看田春仿佛焦急的样子,感到好笑。我本己坚定信念,读书上进,心无旁骛,凭谁编派与谁好云云我都不加理会。眼看功亏一篑,只怨命苦运蹇,遭此重挫。
我对春道:不想这个问题,还烦你回去求连姐,用心用力帮我一下。
23
秋夜的寒意渐浓。我看到田春站立着哈欠连连,卷宿抱臂着望着远路,于心不忍,便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等一会,会拦到车的。
田春迟疑一下,笑道:我陪你吧,万一没有车了,可以回姐姐那儿,将就将就。
我听了这话,想起租半张床的笑话,不禁诡笑。
田春见我如此,故作嗔态道:你笑这么难看,是不是心中有鬼?
我道:不敢,不敢。
远处的高山一片寂静,夜莺的鸣叫虽小声,但如天籁之音,划破夜空,直刺人心。我知道,太晚了,不会再有顺风车搭了。又想这时候田春一个人走回家,实在不妥。便道:算了,我先送你回家,再到姑婆家去挨过今晚。
田春马上道:你就不该今晚急回家。
二人心照不宣,往回走。
田春又道:不如就在我姐家住一晚,省得跑?
平生第一次与异性单独在一起一天,因心中只有高考录取的事,并不十分在意两性的感觉。此时两人走在谧静的街头,两个长长的人影投射地面,宛如一对情侣,勾起了我的情愫。面对这个热情大方主动示好的女同学,是否还能够做柳下惠,无动于衷?我思想开始混乱矛盾,愁绪也随着蜘网缠身,心跳正在加速。
在一排平房前,田春停住了脚步。
田春道:我到了,你怎么办?
我此时心绪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田春又道:你真能找到地方过夜吗?
我道:去姑婆家。
田春道:这么晚了,老人都睡了,你还好意思去叨扰?
我道:那又应该如何?
田春道:真没办法,就委屈你了,我让你半张床吧。
我看她很认真,竟然有一些怯意。
我脑中运算一下,这一夜在什么地方过最靠谱,最终提示是眼前。
我对田春道:你这个玩笑开大了,我不敢。
田春道:你,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我无语。
田春转身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道:先进来坐,在说吧,忙了一天累死了。
田春说着声随人影进了房间。
我看四周一片黑暗,树枝摇弋,森森怪影,很是吓人,也就顺势走进了屋里。
原来这个房间是连姐的杂物间,与连姐的居室相邻。田春到县中补习,便把这个小杂物间收拾干净,安床居住。房间很小,只摆下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布衣柜。
田春把椅子移给我坐,顺手把门关上,小声道:别大声,小心姐姐听到,打死你。
我异常尴尬,心中忐忑不安,像上贼船一样。如此与如花似玉的少女深夜独处,不禁想入非非。
田春道:看你慌的,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我道:我还是走吧,免得别人看到,有口难辨。
田春道:你要干什么,我可管不了了。
我道:我走吧,到我姑婆家。说着就站起来。
田春见了又道:先喝杯水吧。
田春拿自己的口杯装水给我。我一边喝水,一边想着如何了局。
田春道:现在是迫于无耐,才这样的,你也不必为难。
听春如此说,我也明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先挨过夜晚,清晨悄悄离开也未尝不可。便道:只好如此了。我就伏在书桌上睡吧。
田春道:这样能睡?不要说我委屈你!
我道:挨过夜而己。
田春道:要不要学梁山伯与祝英台把碗水放在中间,各睡一边?
田春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附和一笑道:你自睡吧,我就挨一会。
我坐在椅子上,伏头在桌子上,合眼而眠。
田春随着拉了开关关灯。
一时,房间又黑又静。我紧张的心情慢慢地放松下来。往日与田春来往的点点滴滴又在脑海中重现。此时此刻,她如此仗义,不怕自毁名节,让我留在闺阁,一般人做不到,自己素所倾慕的秋更不会有此大度、体恤善心。想着,感激之情由然而生。
24
朦胧中,突听喊叫:颖哥!我睁开眼,房间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田春道:颖哥!
我应道:啊?
田春道:我睡不着。
我迷糊中,不知如何应好。
田春道:你也上床躺一下吧。
我道:不要紧。
田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道:怎么这样说。
田春道:你要去吃公粮了,不会喜欢我们农村人。
我道:我现在和你一样是农村人。
我伏案太久,感觉头晕脑涨。便道:睡好好的,怎么搅起来?
田春道:想着让你伏案过夜,很过意不去,所以没有睡着。
我道:想反了,应该是我过意不去。
田春道:你上来躺一会?
我道:不敢,不妥。
田春道:上来吧,躺着聊天,我相信你。
我感到坐久了身体挤压痛楚,不如躺着舒缓一下,便动身上了床。
未上大学堂,先上玉人床。我想着不禁好笑。
此时我感到心有所属,也不十分尴尬了。便道:这一躺,债难还了。
田春道:你别想歪了。
我道:有点想不到。
田春道:想不到什么?
我道:真想不到会这样。
田春道:是不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道:以前不知道,你性格这么好。
田春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在床上一躺,身体顿时轻松,头脑也清醒了。自己紧抱着双臂,生怕手触碰到春。
春用力拍我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害怕?
我道:惭愧。
田春道:我们就这样聊天吧。我问你,要老实回答。
我道:我从不说假话。
田春道:我们班来县中补习的女同学,你最喜欢谁?
我想了一下道:没有想过。
田春道:骗人,我不信。
我知道我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她不喜欢听的话。
田春道:你大还是我大?
我道:我大吧,十八了。
田春道:你哪月生的?
我道:八月。
田春道:怎么,这么说我还大你三个月!
我道:你看上去比我小。
田春道:不小了,再补习一年,不上就要嫁人了。
我道:为什么这样快,婆家逼吗?
田春道:有婆家就不急了,太大了找不到婆家。
我道:不可能。
田春道:你不懂农村的风俗,都是早婚。
我道:这个我懂。我们农村婚俗,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男婚女嫁都需要有人说媒。
田春道:是的,父母托媒,双方父母认可后,请先生算八字,查五行相生相克,方可交换八字,男方给女方送彩礼,男女就有了夫妻名份。至于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由双方父母商定。
我道:这个过程孩子的意见反倒是次要的。
田春道:父母对我有信心,希望我借姐姐的光,能上个中专,所以还不急于托媒。楼丽就没有这样的条件,家里供不起。况且又收了彩礼,去哪找钱退婚,所以要逼她赶紧结婚。
我道:那天楼丽哭得这么惨,原来是为这个?
田春道:以前没有高考,都是推荐上大学,要有很硬的关系才行。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谁不想拼一下!所以楼丽很不甘心。
我道:我们同学中,有一些基础的,都回来补习了。很多人都从初中课程开始自习。
田春道:我就这样的。姐姐帮我买了各科初中、高中整套教材。你记得我们在镇中时,老师们也从初中开始教课。
我道:是啊。去年我在数学上花的功夫最多,所以今年自认为考好问题不大,没有用功复习,结果才考了三十多分。
田春道:你基础好,又用功,这次考试结果不算理想。
我道:主要是数学科砸了。因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英语上,运算少了,考试时明明懂的,但公式定理就是不知道如何套上。
田春道:我也是这样。今年补习要注意这个问题了。
我道:你有这个条件补习,不考好不对。
田春道:我基础不好。以前要多向你请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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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晨曦扫掉了房间的黑暗。
我看春已经睡着了,便蹑手蹑脚起身,走出房间。
平房外面幸没有人。我象做贼似的急步走出院外,来到大街上,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城东江边,看到文庙旁的米烂店已开张,便点了一碗充饥。落榜的不快随着来袭,想起自己如江流中的浮萍,命运不能自主,不由得灰心丧气。
要冲出困境,只有勇敢地往前冲。我放下碗快,便独自去教育局。
招生办的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档案,见我进门,便问道:有什么事?
我怯生生道:我是考生,想问邑问录取的事。
他道:录取名单不都贴在公告栏上吗?
我道:没有我的名字。
他道:没有名字?那就是没有被录取。
我道:是不是搞漏了,能不能帮忙问一问?
他道:不会,不会。
我道: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
他道:还查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吗!现在招生已经结束,考生档案己退回当地,学校招生人员已经撤离现场了。
这时,春和连姐也赶到。
连姐道:一起到王主任办公室说吧。
来到隔壁房间。一个中年女子迎上前来。
连姐对那女子道:王主任,昨天托你学校录取的事,有消息吗?
王主任道:招生现场己撤离了,我让老李带着他的档案找学校了。估计晚一点就有消息。
连姐道:学校领导需要打招呼吗。
王主仼道:如有关系,应该找一下。
连姐道:我倒是有一个朋友在人事局,与学校一个副校长关系很好。
王主任打量我道:怎么不早来!
连姐对王主任说:你把电话接通到区人事局,看能不能找到柯科长。
王主任马上拿起电话,摇了几下,接通了,便喊道:邮电局吗,我是教育局,请接区人事局。
电话接通了,王主任请对方喊柯科长接电话。一会电话接着了。我看到连姐笑吟吟和对方通话,显然她们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连姐放下电话,转身对我说:柯科长说太迟了,找校长也没有用了。我一听,几乎当场晕倒。手掌心冷汗直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姐、王主任并不以为意。
王主仼对我道:孩子,你看上去就十七、八,还可以补习几年。
连姐道:是,像我的同学还在补习呢。
我知道她们找台阶下,哪里知道我们农村孩子的境况。
回到家中,父母都非常关切地追问,我只好如实相告。一家人顿时陷入哀伤。父亲母亲对于如何不被录取问来问去,我也是无言以对。上线的十位同学,才有三个录取,只能解释为我的分数比别人低。父亲母亲失望的眼神,长吁短叹的神态,让我更加心情沉重。
我回到西厢房,倒卧在床上,抱着枕头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