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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个指头都有长短,生活中处处会印证这句话的道理。就这桌人而言,虽然都是小学、中学同学,性情、心态、气度也千差万别。自以为是的人,总是那些上了学脱了农的同学,他们喜欢高看自己、贬低别人,忘乎所以。看人的眼中,仰着时带媚,俯着时带刺。田有正、田有信在尔仙眼中,就是这样一些可以随意挖苦贬损的人们。
尔仙道:有些人喝酒像喝水一样,只顾自己闷着喝,真像牛喝水。
田有信、田有正、李幕联面面相觑,表情看上去很不自在。他们互相使眼色,然后借故有事离开。我心中为他们着急,看着尔仙说话太狂傲,让他们难堪,我也是无能为力。尔仙说话盛气凌人,连我听着也浑身不自在,但我也不好顶他,毕竟他高我一个年级。
尔仙看着他们走远,便道:几个农民叔叔汗味太重,刺着我的味觉神经,怎么吃得下。
永文对尔仙道:你就长一张臭嘴,那有这样损人的。
我对王少咏道:有熟米饭吗?
王集妍道:我也来一碗。
先志道:怎么就吃饭了?
我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明天一早就走,还要收拾东西呢。
田春道:大家都上饭吧。
我埋头把饭扒干净,便对大家道:我吃了先走,大家继续。
田春道:今天你是主客,主客走了,我们还留着干什么?
楼书体道:今天颖哥不在状态,是不是我的东西不好吃?
我道:这么多海鲜,这么丰富,怎么说东西不好?别多心了。我已经吃多了。
王少咏道:颖哥明天就要走了,心不在焉,可以理解。
王集妍道:颖哥肯定是飞心向北了,哪里还有闲在这里无聊?
尔仙道:他走他的,我们喝我们的。来,再干一杯。
田春见我起身,也起身,含羞怯声道:颖哥,我与你说两句话。
两人走在镇街上,好一会都不知如何说起。
我自觉有些不自然,便道:春姐有什么话,怎么不说?
田春低着头,小声道:你明天上学了,难道对我没有话说?
我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记住这个同学情。
田春道:在你心中只是同学情吗?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看着她笑。
田春嗔怒道:别傻笑,回答我。
我道:比同学情好一点吧。
田春道:没有了?
我道:谁都没有比你好。田
春道:没有良心的坏蛋!临别了还不说真话。
我笑道:春姐你就饶了我吧。
田春道:算了,自作多情味不甜。说着她突然哈哈大笑道:颖哥,记得那一次我们淋雨躲雨时你的失态吗?
我一听不禁笑道:你还记得啊,怪不好意思的。
田春道:你当时双目都直了,色迷迷的。
我脸上一热,心中顿生愧疚。
田春道:我身材有这么迷人吗?
我道:那时身子湿透了,曲线凸显,从没有见过的,谁见谁都会这样情不自禁的,所以不能够怪我眼睛看呆了。
田春道:流氓,为自己开罪,不知羞。
我道:春姐,真不是故意的。
田春道:故意就故意,我又不怪你。
不知不觉我们己走到了村口。
我对春道:你陪我一路了,该回去了吧。
田春低头不语。
我道:你还想到我家去?
田春道:你不想请我到家坐一坐?
我道:已经一起呆大半天了,还有什么话说。
田春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与你多呆一下。
我道:到家说话不方便。不如到小学堂去,现在放假没有人。
田春笑道:也好。
我们从村口叉路向东走,几分钟便到了小学堂。枇杷树枝繁叶茂,向横生长,一直伸展到教室屋檐。学堂空无一人。我与春相向坐在树荫下青石板上。秋风习习,舞动了枇杷叶,一张枯黄的叶子缓缓落下。
我道:这是我去年任教的小学校。
田春道:课室这么少,学生不多吧?
我道:这个学校就三个年级。村民自行捐建的。
田春笑道:学校不是国家办的吗?怎么村民自己出钱建?
我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村民要照顾生产,不想让小孩子走太远吧。
田春道:我们从小也是在村中读到二年级,才进镇小学的。那时自己感觉也不小啊。
我道:颖川堂的子孙都有自己办学的传统,也许他们希望这种传统继续下去吧。
田春起身走去看课室的设施,然后回来坐下,道:太简陋了,亏人家还发你十四块大洋。
我也笑了。
田春道:明天要上学了,学费都解决了没有?
我道:学校入学免费,听说还有助学金,估计要不了多少钱。
田春道:你有多少钱带去?
我道:反正感觉够了。
田春道:哦。那真差不多。不过,广州是大城市,花钱地方多
我道:你还要回校补习吧,说不定明年也考来广州。
田春想了一下,愐着脸道:我也想去,就怕没这个命。
我道:我看你面相很好,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田春道:当然,我也不会一辈子在农村了。我姐己帮我找了一个出路了。
我笑道:我就知道,连姐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会替你想办法的。
田春道: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道:定好了去那里呢?
春笑道:你也别管我去那里,反正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与你一样,不许你看一起我了。
我道:我从没有看不起谁,你别多心。
田春道:你还巧辩,明明是看不起人的。
我道:你真是多心了。
田春道:你考上了,办酒席为什么什么人都请,就不请我?
我一听,感觉这个问题上是理亏的,但也不好强词夺理再伤她。
田春道:你还说不是,没有理由搪塞了吧?
我道:其实我没有通知过谁,只托老板娘在镇上传话,你没有接到,可能是因为正好你不在村里,别人传话不到。
田春道:算了,我也不与你僵腮。我笨嘴笨舌,说不过你。
我笑道:事实也是这样的。
田春道:连姐不知道我们有间隙,还拼命问你,说要不要给移个脚呢!
我笑道:既是这样,你不执行就是你的不是了。
田春也笑道:你还说!摆酒不叫我。
我想,此时也没有必要再找理由推脱责任了,便道:这是我的不是,向你道歉,请你以后别当作历史问题,揪着不放。
田春也笑道:以后就揪这个小辫子,让你有口难辨。
两个人这样说说笑笑,己冰释前嫌,顿觉心情十分畅快。
田春笑道:本来以为此生再难与你相对了。我为此哭了好几次。
我道:这值得哭吗?
田春道:现在虽觉得可笑,但那时十分伤心,因为你毕竟是我们这些同学中最出色的,我们最仰慕的,一旦反目,使成长时期的情感付诸东流,谁不伤心?。
我道:我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我不认为我们真正反目。我相信时间会让我们忘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