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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书体把弯头炮仗打开,挂到高高的树枝上,炮串拖在路基上。田有信把炮串理顺,绕树三匝。我看这架势,知道楼书体一定是从海口带回来的。看他刚回到,还没有来得及脱掉草帽,不禁感激不已。毕竟是自己少年伙伴,同喜的心情自不一般。
楼书体冲我道:颖哥可要站到屋里,免得让马炮伤到。
田有信笑道:大家避让一下。看清楚,马炮就挂在顶部,很厉害的,砸到身上就透出个窟窿。
我对田春道:我们走到屋内,别伤到了。
田春、王集妍和杨而金一听就马上缩进屋内。大家都捂着耳朵,看着楼书体点着引线,只见一地皮开肉绽的朱纸纷飞,把半条街的人愣在那里,翘首张望。
楼书体道:今天的炮仗真不错,没有一个哑炮,预示颖哥一路顺利啊。
同学们陆续来到了。有己就读一年了医专的秀香丶北师大的永文、临师的先志、警校的尔仙,都是镇中的高一个年级同学。田春、王集妍、杨而金在我对面坐下。
楼书体笑道:大家都是稀客,不轻易露脸的。
永文道:颖哥大喜事,不来不对的。
秀香笑道:真没有想到颖哥这个劳动委员考试这么出众。
我道:还记得我当过劳动委员?
秀香道:我吃了这么多苦头,怎么不记得?你的称头从来不松一下,害全班同学天天挑粪压弯了腰。
我笑道:那时候那个班不是这样?各班的甘蔗地下种前,老师都来检查,有机肥不放够挨骂的就是我。
永文道:你们班主任比较严格,不像我们班的老师,把劳动当做体育,随随便便就应付过去了。
尔仙道:你也别这么说。那时候治坡劳动,我们很卖力的。
田春一言不发,若有所思,若有所盼,若有所怨。我与她对目几次,想开言问候一句,都因她有意无意转头顾盼别处而作罢。
王集妍仿佛有所察觉,便道:颖哥别老提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害得春姐插不上话。
我乘机道:春姐欲言又止,一定有什么好消息告诉大家的。
田春面色虽凝重,嘴角却略显笑意。
田春白了我一眼道:我们这些稻花草叶,怎么敢在攀到高枝上显摆丢人现眼?
王集妍道:春姐可别这样说了。这张苦瓜脸挂这么久,像谁欠你的债似的。
田春道:要先撇清关系,不然有些人对号入坐,让人骑虎难下。
我道:春姐别再挤兑我了。我为过去说话得罪你道欠,请你原谅,好不好。
田春盯着我,突然开怀一笑道:我什么时候怪你了?
尔仙看着我们道:你们怎么了,一见面就道歉?
先志道:你看他们脸都红了。
我情急脸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田春道:颖哥补习的时候,经常到我姐姐家吃饭,我现在跟他算账。
王集妍道:春姐想拿回本钱?
杨而金道:春姐别指望了,等颖哥毕业领工资后跟他搭伙吃饭补回来。
秀香挖苦道:哈,有人这么快就想着怎么送货上门了?
秀香的话让大家听得云里雾里。
楼书体从房间出到门口,冲我们喊道:放在哪里吃好?
永文道:菜好了吗?好了就端上来吧。
我道:就是在外面吃好,房间里面太闷热。
先志道:外面吃饭,路人路过看到多不好。
永文道:里面太热了,外面在这棵大树下,还能凑合。
秀香道:房间好点,弄个电风扇吹着不就凉了?
永文道:大家别争,让老板娘安排吧。
大家都附和着道:随老板娘去吧。
王少咏与楼书体嘀咕几句,便让田有信搬出一个旧电风扇。树荫下,带着阳光烧灼的微风从南边吹过,时断时续。风扇的飞叶时不时划到铁圈边,发出咔咔的响声,让人烦躁。这个年度,摆出架势已经很不得了了,还能够指望它怎么样?
秀香冲着王少咏大喊道:你家就这破风扇?
王少咏快步过来道:没有了。大家将就吧。
楼书体她们忙进忙出,与厨房里的田有正、李幕联忙得不可开交。见我进来,田有正便道:颖哥等得不耐烦了?
我道:我来监工,你们快点吧。大家热得不行了。
田有正道:厨房乱千万糟,跑自干什么!
我道:参观一下也不让?
李幕联道:都弄好了。你回座位,好酒好菜跟着就到。
秀香额头上冒出许多汗珠。她也焦燥地走到茶店里,怒气冲冲对王少咏吼道:你让大家来这熬署,多没劲!
王少咏尴尬地笑道:条件就是如此,委屈大家了。
秀香道:我受不了了,不吃了,我要回家。
永文赶忙跑过来,劝解秀香。秀香指着永文骂道:我说到房间去好点,你们装好人,老娘走了。边说边往外走。
王少咏见状,急放下菜盘,追上去道:阿香别这样,我马上去找风扇来。秀香竟不理会,头也不回就消失在小镇街头的人流中。
我与田春等面面相觑。
田春笑道:颖哥开眼界了吧?一句话不合,就被摔半年?
我笑笑不答。
尔仙道:她爷是镇长,牛气哄哄的。
永文笑道:她脸上的粉被汗融了,担心脸花难看才跑的。
茶店的客人都离开了,只留下我们这桌人。
王少咏倒是应酬的老手,对秀香的离开形色不怒不喜,把不尴不尬的场面招呼着很畅快。大家很快也转移话题,把不快掩饰了过去。
楼书体笑道:颖哥和大家就别跟我们见外了吧。理解一下,把好日子过好,别破了风俗。
我笑道:你们别多心,大家来了,没有计较什么,条件好不好大家还不心中有数?
先志道:都是农村的孩子,有什么好挑的。有酒有菜就是宴,礼到心到。
我道:今天酒可要免了才好。
楼书体正提着酒灌出来,听我这么说,便道:枉我平日对你这么好。你在家没有饭吃吗?哼,没有酒摆什么宴。
真怕酒了。我心想,横竖不主动喝、少喝应付过去吧。
王少咏道:你放心吧,今天女同学多,不会让你喝醉的。
我道:我就怕女同学灌酒不要命。尤其是王集妍,不喝就往头上倒。
王少咏道:她们那里能沾酒,都是用白开水蒙你的。你心眼太实,又爱面子,所以老吃亏了。
我笑道:原来是逗着玩,我怎么就当真了呢
永文道:大家年龄都很小,最不应该喝酒的。
我道:还是师范生水平高,明白事理。喝酒是成年人的事,我们不应该沾染的。
田春道:你的酒醉处女秀还记得在哪里不?
我道:怎么不记得?
王集妍好奇道:在哪里?
王少咏笑道:就是在这里呗。颖哥醉倒在茶店里,春姐用心护理才醒过来的。
王集妍道:难怪这两个人怪怪的。
我道:感谢老板和老板娘盛情款待,大家举杯互敬吧。天气太热,大家也别闹酒了,早点吃饭回家。
楼书体道:颖哥这么说,是不是怕酒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