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这是在做什么,将军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这昏暗的牢房中。
那声音并不怎么好听,用公鸭子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对此刻奄奄一息,满身伤痛的朱颜来说就是最好的福音。
“明公公,救、救我......”
朱颜昏死过去,封流年看都没看一眼,朝着明公公问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将军有礼,这朱姑娘万不可杀啊,老奴此来就是为皇上召见朱姑娘,望将军能将人交于老奴。”
“皇上?召见?那明公公就带走吧,你且告诉她,这天下所有的青楼她不关也得关!让她别再来烦本将军!”撂下这句话,封流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公公令手下之人扶起昏死的朱颜,一边替她心疼,“唉哟,丫头,你这干什么要招惹他呢,一间小小的青楼而已,封了就封了,为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和他斗呢?”
得不到答案,明公公只能让手下人小心翼翼的抬往将军府外接人的软轿中。
富丽堂皇的皇宫中此刻灯火通明,太医、宫女、太监一刻不停的忙碌着,南唐启坐在殿堂的外间看着众人的忙碌,明黄的黄袍在此时竟显得有一丝狼狈,身边的宫女来来回回的端进一盆清凉的水,端出一盆乌黑的血水,他倒是没有多恨封流年,只不过是心疼那个孩子罢了。
五年前,朱颜不过十三岁,还是幼嫩的稚子,但是在经商方面已经有着卓越的成就,她身边常年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非岩,一个是朝寒,可后来朝寒也不见了。
当年,南唐启年仅二十,还未登基,身为太子的他极度厌恶联姻,听母后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娶了那个让人厌烦的小表妹,为了身后庞大势力的支持,为了不忤逆母后,他不得已只能逃往满是优雅、纯净的江南,不想却在那时遇到了今生最爱。
那时水涨船高,蓝天下,碧水荡漾着涟漪,一圈一圈,绕着穿行的小船荡开。正是花开时分,百花争艳,水岸边的凤凰花开得最艳,红花绿叶,这般娇艳,这般热烈,又这般引人眼球,他便是在那样的美景下,一眼就看得到了凤凰树边上浣衣的女子。
女子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素面朝天,玲珑小巧的手泡在水中皱出了一丝褶子,他遥遥观望,猛然就想甩开身边的近卫,再与那女子细细交流一番,但是,一想到自己回去之后就会失去那女子,便放弃了这打算。得到之后再失去,又何必相遇呢!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又何必因他这个不负责任的人而伤心。
只不过也许这世间真有缘分这一说,几天之后他又再次遇到那女子。
母后来信,让他在一月内返回,说是父皇大寿。他几天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了,回去之后等父皇大寿,母后肯定会直接在大寿上说明,那么他之后再怎么都逃不开了。坏心情的促使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间破庙前。
破庙此刻十分热闹,庙门前嘻嘻闹闹的小乞儿正缠着女子玩闹,女子不嫌弃小乞儿脏乱,将手中的馒头一个一个的分发给小乞儿们,然后就蹲坐在庙门的台阶上教小乞儿们念着诗篇。
南唐启挥退左右,静静地一个人站在原地,看女子满脸笑意,一个人就像是陷入了一片花海中。一地的花海,满天飘飞,蓝天上点缀的都是白云,碧水沿着悬崖倾斜,阳光倾洒,落了一池的霞光,那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人,古琴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似梦似幻。
“小姐姐,那边有个人诶,是坏人吗?”小乞丐的叫声唤醒了南唐启的沉迷,一阵尴尬之后,脸烧得粉红。
“公子?”女子看到他没有多少惊艳,也许是含蓄,也许是并没有觉得他是什么美男子,如是第一个还有些欣喜,若是第二个,他还真有些受伤了。
“姑娘好,在下唐启,看到姑娘在这教书,心中一时感概,便停驻下来想要交谈一番,不知姑娘可否?”
南唐启的一番话自是将自己全身上下的优点都暴露出来,一来说自己心系这些乞儿的生死,二来表现自己的教养和爱心。
钟妍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心中是有一丝惊艳的,但面上不显,毕竟江南女子自小就有的婉约让她不能落落大方。但这个女子也有着常人所不拥有的叛逆,婉约是自小拥有的,但不代表着整个人生都只能“低眉顺眼”,要是这样,那她就不叫钟妍了。
“小女子钟妍,自是多谢公子赏识,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女子学识有限,只能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再没有其他,看公子风流倜傥,长袍裹身,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学识应当颇丰,那......公子可愿意教教这帮孩子们?”
“自当愿意,我大箜语就缺少你这样开明的女子,若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心思,国定安邦啊。”
女子娇羞的低下头,别过眼,声音里含着一丝明快:“呵呵,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乃一届山村农妇,又怎敢说为开明女子,为国贡献?公子快不要这般打趣小女子了。”
之后便是两人之间的的互动,深入的交谈之后便发现二人的理念十分相似,于是更加的亲近。一来二去,二人的情谊慢慢就升温了,这样的感情一直持续到另一封加急信的到来。
“你说你是太子南唐启?呵,怎么......怎么可能?”钟妍不相信,一个劲的摇头,一瞬间泪水湿了胭脂,晕了一脸的粉嫩。“那你同我说的一生一世一代人呢?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妍儿,抱歉,没和你说是因为不想要暴露身份,我......是我错了,这一次我只是想带你回皇都,母后催我回去,我......我们回去之后就和母后说明,母后......母后一定会......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嘲的笑了笑,南唐启一双泪眼微微闭上了,抬头深吸一口气,抱了抱钟妍,等着她的抉择。
钟妍将头埋在他怀中,轻声抽泣。
“你走吧。”离开了南唐启的怀抱,钟妍出奇的冷静,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与南唐启之间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再不看他第二眼。
南唐启张了张嘴,也只是张了张嘴,转身黯然的离开了,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再去问。
落身的客栈。南唐启一笔一画描摹着心尖上的人,一眉一眼间万种的风情,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落笔处是满满的柔情。
画上之人一身青色衣裙,蹲在凤凰花树下浣衣,满眼的红绿还有那一袭青衣,怎么看都有一股飘飘欲仙的出尘气质。女子抬眼微笑,那红红绿绿的景似乎瞬间黯然,一笑倾城不过是因为她是心尖的人罢了。
一声咳嗽惊扰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男人冷了脸色,抬眸就要呵斥,却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童,那女童眉眼间有一股机灵劲,圆润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底下的画,一身衣衫破破烂烂,但脸上格外干净,这种别扭的感觉就像是故意按上去的,心里传来的声音,这女孩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奔跑在各个地方。
“你是南唐启?”
男人皱眉,眼中含了一丝警惕,就要喊人来将她轰走,但她似乎知晓他的想法,在他开口之前一句话就堵住了他。
“我是钟妍的妹妹。”女孩说完这句话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倒了杯茶给自己,伸手间一点都不客气。
南唐启刚要开口问,女孩嘬了一口茶,立刻吐了出来,撇撇嘴,嫌弃道:“这茶真难喝。茶具是不错,但是冲泡的水温不对,好好的龙井,原本的清香甘甜之味全被毁掉了,这么浓郁的苦涩你居然也喝得下去?”
“你来这,不会只是想讽刺我的茶的吧?”
“嗯哼,我来跟你做一个交易,我是生意人,自然什么有利就图什么。你先不要急着否认什么,我来跟你说说钟妍姐姐的事情。三年前的冬天,也就是我十岁的时候,曾经在一个破庙口差点和弟弟一起被冻死,哦,也许可能是饿死。在我们面前走过去的人多得是,唯一停下来带着我和弟弟回家的只有钟妍姐,也许对钟妍姐来说我只是她好心救得人其中的一个,但是她对于我和弟弟来说是一辈子的恩人。所以,我来报恩。说起来,我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过姐姐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女孩揉揉头,似乎满身都是疲惫。
“你回来报恩?看你的情形,”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孩的衣物,一脸的难以相信,“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得到她的吧。”这句话不带一丝迟疑,完完全全就是肯定。
女孩也不恼,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可不要以貌取人哦,你住的这间客栈就是我的产业,我说过,我是生意人。”
男人吃了一惊,神色上有些不相信。
女孩笑了笑,一双眉眼笑开,带上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别不相信哦,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穿得这么破烂还可以进到天字一号房里来?而且,你应该在这江南小镇听过我的名字,小女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朱颜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