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摸黑往前走,却射进一道炫目的亮光,光芒退后,一处繁华都城,名曰“德州”,城内一座亭台楼阁,阁上一架流水小桥,桥下一位红衣美人。
阁楼对面的一座茶楼中,那位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身姿飘逸,手执茶杯,收敛眉目似在凝神自品。蓦然的一个抬首,那如画的眉眼,如雪如风,缓缓绕过万千柳絮激荡在她的眼前,长桀!她差点惊呼出声!
此时此刻,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看到他,为何她心神缥缈荡漾?
对了,这里是缥缈洞,而她的心魔呢,怎么会是一个男子,还是与长桀相同的容貌?!
惊疑之时,男子竟凝视着她,温柔的笑起来,笑容里是化不开的浓情,他悠悠开口,“雨凝,枫山一别,三载后,我们又见面了...”
世事如水浮陀,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站在缥缈洞宇宙般浩瀚的黑暗里,让人忘了时间的存在,梦生梦醒只是一刹那。
没有人知道,盘子只在顷刻间便看清了自己曾轮回往生过的一千年,看清了那日在龙窖山脚下的破庙里梦见的那个男子的脸,她看清了,自己这过去的一千年,生生死死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为着一个目的——找到她的有缘人。
曾经听娘亲说过,世间有的事情,会让人一夜白头,转眼沧海变桑田。如今,她明白了,人真的会一瞬间苍老,百年,甚至千年。
原来,千年弹指一瞬,十生十世,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样貌,不同的声音,只为了一个相同的梦,相同的念头。
想起来,那日在花蔻画境里看见的那幅刀刻的潦草画像,那一笔一刻全是心伤,原来是上一世的自己为寄托相思睹物思人之作,可那凹凸不平的刻痕分明诉说了自己是有多么不甘。
长桀,过去的千年我一直在追寻你,可是每一世你都离我而去,这一世,还会重蹈我们的覆辙吗?
所有的光亮褪去,黑暗重新充斥每一处缝隙,盘子惊醒了,自己还身处在这缥缈洞里。先脱身为妙。她试着往后退,可是一句话却吓得她腿软。
只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去那边找找,料她也跑不远。”
有人寻来,莫非是玄机找帮手来捉拿自己?盘子心想。
守在洞外的玄机本是想传信给自己的手下,没想到中途被鬼手拦截了这一消息,将其通知了殷元良,殷元良听了暗自高兴,长诺受了重伤,抓住他当人质去威胁妖王长桀易如反掌,于是赶忙亲自带兵前往青石寨。一同随行的,还有其手下猛将鬼影,鬼手和大皇子殷离。
玄机命自己手下的天狼族士兵进洞捉拿盘子,自己守在洞外。没过多久,五位大祭司带着一众瑶民找到了玄机,玄机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动手打伤十几位瑶民,引得群情激奋,一拥而上将他围困在中间。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大祭司开口道,“此乃我瑶族圣地,容不得外人在此胡闹!”
“年轻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快带着你的人离开,我们还能原谅你一回。”
另一位大祭司也说话了。
这人看起来慈眉善目,额上有几条深刻的红色纹路,头上斜插一支青色的羽毛,徐徐生辉,玄机看得出来,这个人定是五人中身份最长者,说起话来也颇有分量。
“族长,休与他废话,直接捆了他祭祀先祖...”人群中钻出来一个黄毛小子,二十来岁,长得甚为俊俏,只是打扮过于山野村夫,说话也嗓门洪亮,无所顾忌。
那位头插青羽的老者撸了一把胡子,摇头微笑,“忌儿,来者是客,对待客人怎能是你这般态度?不好,不好...”
“族长,擅闯祭坛亵渎先祖已是死罪,何况他还带人闯进缥缈洞禁地,不将他处以火刑怎么服众!”
黄毛小子此话一出,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随后,众人一致呐喊,“对啊,处死他!处死他!”仿佛一干未经开化的野蛮人。
黄毛小子见众人响应,越发气势逼人的瞪着玄机。
老者见呼声一边倒,便极有威严的咳嗽两声,“大家听我说,任何亵渎我瑶族先祖的人都会受到惩罚,这个人,也不例外。我们五位大祭司会联手制服他,请大家往后退,以免伤及无辜。”
于是,很快就空出一片空地,玄机处在五位大祭司的包围圈中。
洞里,盘子还在和黑暗较劲,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一边祈祷不要瞎猫碰到死耗子和玄机的手下撞了个正着。
也许心里的祷告被先祖听见,她很快就看见前方的一处亮光,狠狠心,深吸一口气就闭着眼睛往外冲。哪想到,看起来很远的距离不过几米远,这一冲太急,正好和洞外的玄机撞了个大满怀。
盘子睁开眼就看见玄机拿剑抵着她的脖子,笑得无比阴邪,带着幸灾乐祸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恶趣味,“没想到,追了你半晌,你倒是主动投怀送抱了。”
“呵呵,意外,意外。”盘子心里那个恨啊,先祖逗她玩呢,恨不得自己抹了脖子。
咦——哪有男的投怀送抱?
盘子低头一看,服饰已经变成之前的模样,手摸上自己的脸,和之前一样的轮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的恢复女儿身,原来苏子笑的药丸只能管个把时辰啊,他怎么不早说!
可是太后知后觉了,瑶民们惊恐的看着她,连五位大祭司也震惊得吹歪了胡子。
“灾星!”
“祸害!”
“不要脸的!”
“你还敢回来!”
整整齐齐的一片怒骂,当事人盘子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在玄机怀里,似乎忘了他才是要自己小命的人。玄机也颇为意外,怎么她一出现,瑶民们就变得比自己擅闯禁地亵渎祖先还要激动和愤怒?
看来,这小丫头真是人人喊骂的角色啊!
“我不管你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我就要你的命。”说着剑刃就深深地卡住盘子的脖子。
血液流了出来,碗大的口子,盘子痛得失去了知觉,话也说不出,心里却拼着最后一口气一个劲的吐槽,你丫的,我还要你的命呢,什么叫我与他们有深仇大恨!明明是他们与我有深仇大恨,你们统统与我有深仇大恨!老子有九条命都不够你们杀的!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节奏啊!!
“小花?小花?”迷迷糊糊之际,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你醒醒!”
睁开眼睛,却看见眼前黑压压的全是人,而最近的那个人,却是苏子笑...苏子笑!盘子又惊又喜,怎么,你丫的终于来救我了!也太姗姗来迟了吧,我脖子都差点被人砍断了!
苏子笑轻拍她的脸,“你醒了?!谢天谢地!”
谢你个神的祖宗,盘子翻起了白眼,心内忿忿不平,“你就是看我要死了才来的吧!”
“这不能怨我啊,玄机的那两个隐侍太难对付了。”
“长诺呢?”盘子想起重伤的长诺。
“他被苍蓝带回九吾殿养伤了,雪樱在照顾他,你别担心。”
“苍蓝怎么会来这里?”
“不止他,所有人都来了。妖王,鬼王,魔王,还有一干虾兵蟹将,青石寨今日怕是要被闹翻天。”苏子笑叹息道。
盘子张嘴,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说,“为什么?”
“玄机给天狼族发的消息被鬼族拦截,我见我们寡不敌众,只好给妖族发消息说长诺重伤,大事不妙,雪溟正好与长桀在法华阁推敲婚礼细节,知道三界大战被迫提前了。于是就变成现在三军对阵的样子。”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盘子捂着自己的眼睛,早知今日,就不去招惹玉面生了,谁知道玄机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有一事盘子至今不解,“玄机和玉面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不会只是好兄弟这么简单吧?”
苏子笑淡淡点头,“玄机是断袖,一直爱着玉面生,只是玉面生不知情。”
“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是人家私事,你也太八卦了!”
没想到苏子笑神秘一笑,“这天下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我师父可是菩提老祖!”
“哦!你师父这么厉害,可是与你无所不知的本事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吧,我师父有一串菩提珠,可变化成菩提镜,他老人家住在洞里闲来无事便通过镜子观看世间百态,了解浮屠人生,能够知过去晓未来,连一只小小苍蝇的命运他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我呢,作为他的唯一关门弟子,闲来无事就关起门来陪他聊天,久而久之,他知道的我也就知道了。”
苏子笑半真半假的说。
盘子一脸黑线,原来关门弟子是这么个意思,又道,“之前听长诺说,你也是只狐狸,难怪看你和玉面生长得有几分神似。”
“我们都是狐族,他是九尾狐,而我却是火狐,这世上万年都难孕育出一只,比他稀有了不知多少。”提起自己的身世,苏子笑颇有些神气。
盘子忍不住打击他,“那你是濒危物种,狐族行走的活化石!?”
苏子笑好笑道,“可以这么说。”
后面的话,却闷在心里,小花,只是你不知道,火狐的寿命再长也不过一万年,以前跟着主人修在无量界蹉跎了八千年,圣莲破碎后我又在世间寻找他接近一千年,如今还剩下一千年的生命可活。
所以我才提出那样不讲理的条件,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只是想借着你与生俱来的灵气生存得更长久一点,直到找到我的主人修,直到亲手救他出深渊。
可是枉我知晓天下秘密,修在哪里,却至今未得到一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