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晚辈替大人讨平诸方叛逆，涤荡草原！”
话音已落，余音绕梁。
许久，单于才缓缓张口，声音不再雄浑洪亮，反倒有了一丝老迈与感叹。
“汉人的小辈，真是可怕。”
“那单于你是，同意了？”
“我，能不同意么？”单于苦笑道：“或许我这么做会让你，让汉朝占很大的便宜，但对于匈奴……不，对于我自己来说，利仍大于弊……我是说，这么做，大概能让匈奴……”
听着单于有些笨拙的说辞，白俊不禁笑出声来，眼角都因此出现了些许皱纹，草原人生来就不是做生意的，分析厉害的话，果然不适合这些马背上的民族。
“不必说了，总之，这交易成交了对吧？”
“成交了。”单于也放弃了嘴皮子上的挣扎，用一句肯定结束了谈判。“不过我有一点不懂，你是为何知道我们这里缺少盐呢？”
“这个啊，”白俊拖了一个长音，故意卖关子的说：“我有一个能掐会算的朋友，他说我在草原上用得上盐，所以就塞给了我许多。”
“你的朋友，跟你一样厉害。”
白俊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些许苦涩。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能像他那么厉害。”他用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
“什么？”单于没有听清。
“没什么。”白俊笑笑：“既然谈妥了，那我后天就带人来送盐，讲好了，盐送到了您可不许反悔赖账，我们那点人手可比不过您的王帐勇士。”
“哈哈哈！！！放心，我是个地道的草原人，从来不会不守信。”
“草原人啊，比我想象的实在。”白俊喃喃道。
“今天就不要走了，我吩咐他们去宰几只牛羊，耍一耍！”
“不了，兄弟们还等着我回去呢。”白俊推辞道：“等后日盐到，我再尝尝匈奴的大宴。”
单于脸一沉，大手直接按在了白俊肩头。
“草原上的邀请，从来都是诚意之交，就算有事也要吃上一口再走，否则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匈奴单于，以后见面只有拔刀死战。”
额……白俊懵了，草原人豪爽，可是豪爽到这个地步已经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想必如果今天如果他不参加这顿宴席，那那就没法活着走出单于庭了。
“那好，我吃。”他勉强的应了下来，因为肩膀上的疼痛已经由不得他再说什么不字了。
随后，单于像是长辈揽着后辈那样搂着白俊的肩膀，两个人大笑着走出王帐，远远看去，那就像是两个地地道道的匈奴人。
“你们，去宰羊！宰牛！挑最肥的宰！”单于短短的三句话，每一句都比前一句提了一个音调，好像要整个单于庭都听到一样，王帐周围的勇士们也不含糊，闻言立刻骑上马跑向数里外的牧场。
随着单于的喊声，整个单于庭都行动了起来，男人们在马上欢呼，女人们收拾起宰牛宰羊用的刀子，小孩子在锅子下面垒砌起高高的柴火，期待着许久未曾闻过的肉香。
一句简单的命令，却让这个民族都陷入了一种高涨的情绪之中。
或许，这就是匈奴的魅力所在，在汉人看来，这是不可救药的野蛮，但是在胡人眼中，这就是他们的本真。不得不承认，白俊觉得短短半天时间，他变得有点像胡人了。
单于的大手突然在白俊肩上一拍，豪爽的喊道：“走，小子，跟我去看马。”
“看马？”白俊愣了愣“不好吧，我的盐都还没送过来呢。”
“选一匹你自己的马，你总不能走着回去吧，我们可等不起。”单于说完，毫无恶意的大笑起来。
白俊其实没好意思说，刚才的大笑在汉人眼里就像是嘲讽或者侮辱一样，但是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入乡随俗总不会有什么错。并且，白俊并不讨厌这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的坦率，在清河应付那些高级官员的笑里藏刀他实在厌恶了。
“单于大人，我听说这附近还有不少老王，为什么一个都没见到？”
“别提那些个家伙了，一个个都是墙头草，全都跑到自己的地盘里了。”单于愤愤地说，手几乎按到了自己的刀上，想来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老王站在他面前，下一秒恐怕就会人头落地了。
“结果只是一群表面附庸的家伙么。”白俊喃喃道：“您说您能控制几千落，不会包括了这些人吧？”
“当然包括！”单于有些天然呆的说：“我是因为暴动才做了单于的，只是声望高而已，我手上的部落已经全部集结到单于庭了。”
白俊脑子有些疼，结果说到底，草原万落匈奴，单于竟然只能操控这么一个最大的部落，手上不过区区数千人！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凄惨的部族首领……”白俊腹诽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好事，毕竟匈奴的老王们都是和汉朝打过许多交道的首领，一个个油滑得很，这笔交易大概不会这么顺利。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马场，漫山遍野的马像是一片褐色的云，配合上茵茵绿草和无限的大漠长烟，就像是一幅美到壮阔的风景画。
“选一匹吧。”单于指着那接天的马队说道。“你看中的，随便骑走。”
“随便骑走？”白俊看着那些奔跑着的马，一匹匹都是膘肥体壮健硕非常，那种奔腾起来的样子绝对不是汉马能够比拟的。
虽然称不上绝世名马，但是绝对都是上等的战马，白俊的眼睛几乎放光了，说实话，对于一个骑兵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匹好马更有吸引力了。
“山川平地，如履疾风”的感觉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享受。
但是享受归享受，面对一大群良马，如何抉择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每一匹都很喜欢，但又不能说哪一匹真的适合自己。
“阿爹！”远处响起少女清亮的声音，白俊望去，身着彩绸的少女骑着一匹黑毛白额的骏马，从太阳落下的方向绝尘而来，在空气奔跑的轨迹宛如一条黑色的弧线，拖着太阳的余晖渐渐踏落到白俊面前。
就是它了，白俊如此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