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你会烧田螺吗?”老头突然在身边问。
“爸你要吃田螺?”
“田螺塞肉,肉里面加点青椒和蒜泥。”
“没烧过,不过你想吃的话我能试试。”
“嗯一定要加蒜泥和青椒,这样才有那味儿。”
“知道了。”她手撑冰凉的椅子,“你怎么想到突然要吃田螺的?”
“后面听到的。”老头用手悄指身后的两个妇女,“这天气吃田螺塞肉最好啦,要是还能有点白酒的话。”
“不行不行,酒一定不能喝。”
“唔,我知道我就这么一说。”
在家里学烧田螺塞肉,房淑亭忽然觉得这道“田螺塞肉”也能成为《盲鱼》剧本的段落之一。
她试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成功,在眼看大功告成时接到唐姓编导的电话,这老家伙大概是想死房淑亭了,从他那恶心的语气中便能感受到。
房淑亭不想见他,和这老家伙上床只是对于婚姻生活悲苦的一种报复,没料到这老头竟当了真。可毕竟他是剧团导演又是一手教导房淑亭的人,这种厌恶尚不能挂在脸上。
两人约在静安公园见面,夜幕下流光溢彩的静安公园一派歌舞升平景象。舞王舞后带领一群舞众在此欢度退休生活。
这是老年人的战场,歌舞升平的假象下充斥着勾心斗角,小道流言,互相看不顺眼的事时常发生。
老唐喜欢在这儿听她们唱唱跳跳,见到房淑亭来更是第一个将其拉到身边坐下。
“淑亭啊这些天你都没来,这团里又有点乱了。”
“唐老师我哪有这么大作用。”
“不告诉你别叫唐老师嘛。叫老唐就行了,老唐。”
老唐说着抓起她的手,房淑亭想了一秒,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任他拉着。
“这些天都在家里写剧本吗?”
“恩。”
“写的怎么样了,也不拿来我看看。”
“还在写等些好了改好了再说吧。”
“唉剧本这东西就是把看到的想到的清楚表达给导演知道,可有些你要记住,不管是写剧本还是小说,那都是在提出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是提出问题,不是解决问题?”
“没错啊,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红楼梦是反封建礼数的小说,它提出反对这种问题,可它能解决什么呢?显然没有吧。”
房淑亭点点头,努力摆出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不远处的广场上,地灯打出几十个人影跳探戈的身姿,其中不乏因舞结缘的黄昏恋情侣。
“你老公还是经常不回来吗?”老人问。
“恩。”
“那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吃顿饭,我还从来没去过咧。”
“好啊,有机会的话。”
“淑亭啊,你也满辛苦的。老实讲我觉得你很被动。”
“……”
“你就是在等着和他离婚对吗?”
“我也不知道。”
“其实你知道的,就是不敢想。明明就是迟早的事可老还骗自己,这些事你也该好好想想,毕竟以后的路还那么长,又不是明天即死了。”
“嗯。”
“你不用担心没地方去。”老头如此补充一句,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房淑亭挣开他的手,从提包里取出折扇扇着。老人闻着随风而来的香气,更想要贴近她了。
然而房淑亭明白,是时候摆脱这老东西了,本来同他亲近就是个错误。若再任其发展,万一造成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就难以收拾了。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迅速滋生,并且很快下了决定。
而在另一边房淑亭感受到了扮演女儿的辛苦与快乐,有时不知是如戏太深还是动了真情,她竟觉得自己就是老头的女儿,情绪会随着老头的好与坏而起伏。
田螺塞肉叫老人满意,开怀的独自一人将整盘消灭。之后在下午的散步时还自掏腰包帮女儿买了副玉镯。
房淑亭坚持不肯要,可老头坚持玉能宁神,这些天看着女儿忙来忙去都憔悴了。
这样善解人意的父亲为什么委托人要花钱找她来假扮女儿呢?真的仅仅是因为没有时间吗?
忙,是个万能的借口。
房淑亭感受到丈夫所没有给的老唐所没有给的,家的温暖,亲人间的温暖。
在时下的电视剧里老听父母教育儿女说,不管你将来喜欢了谁和谁结婚,父母是永远会对自己好的人。
房淑亭有点感动,尽管是假扮的她也打算演到底,有人长时间的陪着聊天照顾,老头的精神越发好了,胃口也增加,虽然有时还是糊里糊涂的,但比初次见面时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