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老头的脾性捉摸不定,有时让人可恨有时又觉可怜。不过无论老头怎么样,房淑亭都努力扮演好“女儿”的角色。
她自觉相当入戏,就算是亲生女儿回来也瞧不出破绽。
从上次去过“活动中心”后老人安静了一阵子,大概是在努力摸索过去老友是怎么一个个消失的,可终究这样的努力徒劳无功,相反的只会令自己越发恍惚。
不过偶尔的出行也让他尝到了“甜头”,这种在家里感受不到的感觉再度引发老人的好奇,他开始主动要求去外面散步。
有时吃过饭房淑亭还在整理,老人已换好外出的衣鞋,倚在厨房门框上等她。
散步漫无目的,可以是附近的花园也可以是老远的广场,亦或者某家老头似曾相识的餐馆。
走在午后的商业街,整日悠闲的太太涂脂弄蜜,拉着同行的姐妹提携各家商铺业绩。
额头沁出了汗老头用毛巾擦了半天,房淑亭买了健康凉茶给老头喝了,但又注意不能喝太多怕利尿。
走的实在热了想找个地方歇息,商业街的一端有个看来空调开的很足的地方,起初以为是银行,可走近一看是个政府机关,是区民政局。
两人转进去,门口保安不解的瞧一眼,大概是在用鹰般的眼神思索,“他们是来结婚的,还是来离婚的。”
可不会想到,他们只是来吹空调的。
弄得和银行相似的大堂,前方几个办事窗口分门别类,他柜台后坐着穿制服的公务人员,老头在不锈钢椅子上舒坦的坐着,头上一行汗算止住了。
静下心来才发现房淑亭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来此,难道是种暗示吗?
她想起又是两周不归的丈夫,想起他的种种恶习,怎么可能有人在洗澡的时候边刷牙边撒尿呢?想想就作呕。
更不解的是,怎么可能这样恶心的人还会寻上第三者?
她痛恨丈夫,可或许是空调真的很足,足的让她冷透了心。或许,她更痛恨的是自己。
十年前医院检查结果下来,子宫内膜的炎症导致不易着床,前三个月流产的可能性很高。果然事实也是如此,夫妻俩打消了要孩子的念头。
于是婚姻也随之走到了尽头。
婚姻,要么给爱,要么给钱,如果两样都给不了,那就难以维系了。
可能是自暴自弃,房淑亭也找了个老导演老编剧,成为其黄昏恋的对象。
想来讽刺房淑亭想那个老导演肯定是爱上自己了,不然不会这么尽力“辅导”自己,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创作方面。
民政局大堂人来人往,远比想象中热闹,结结离离的男女们由一套统一的机制掌控着。
身后坐着两个拎菜的中年妇女小声谈论一件事,她们想必也是被这公家的空调所吸引来的。
她们在谈论这儿离婚办事处的一个“标兵”,十年来这位“标兵”借口打印机坏了让要办离婚的夫妻改日再来。
用这方法挽救了九十一段婚姻。
不是不想离,而是妥协了。妥协的力量是强大的,如果人人都奋勇前进,那世界必然大乱。
房淑亭想家里会有那么一天,她和那个在洗澡时撒尿的丈夫一块来这儿办离婚手续。
女标兵一脸懊恼的说:“不好意思,今天打印机坏了,请改日再来。”
“滚!东西给我,我去隔壁结婚的地方打印!”
总有人会如此说的吧。
阻止别人离婚其实和阻止别人结婚一样,是件不该被提倡的行为。
想要离婚的人的苦,未经历过者无法明白和体会。
相信不会有人……永远不会有人,在离婚没成的十几年后感叹:
“唉,当时没离婚真好。”不可能有人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显而易见的道理。
“莹莹,你会烧田螺吗?”老头突然在身边问。
“爸你要吃田螺?”
“田螺塞肉,肉里面加点青椒和蒜泥。”
“没烧过,不过你想吃的话我能试试。”
“嗯一定要加蒜泥和青椒,这样才有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