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境内落霞山脉,其时节正直深秋,重重叠叠的山峰高低错落,绵延不下千里。山顶云雾缭绕,阳光洒下映照重峦,霞光倾泻万山。那山顶的雨雾在霞光的照射下,竟是如波浪般泛起层层涟漪一波波的向四周扩散。初时缓慢,到得后来越来越快,渐渐的雨雾蒸腾如同滚沸的开水混合着金光万道直冲天际。
落霞山共有七十二峰,其中当以落霞峰也即是落霞山的主峰山势最为陡峭,其余诸峰便如同众星拱月般环抱四周。仔细点的便会发现这七十二峰每一峰都是奇峰突起壁立万仞,如同七十二把利剑直插云霄。落霞山脉绵延千里不绝,而这七十二座山峰便是散落其中,彼此互不相连,却又成守望之势。
时值深秋,本应是寒霜降临,落叶如雪般凋落的季节,而此时的落霞峰却是温暖如春。各种奇花异草欣欣向荣数不胜数,偶有几只野兽出没,若是看见行人也是大摇大摆不慌不忙的走过。
山间水流潺潺,巨大的瀑布自峰顶飞流直下,落到谷底竟似有轰轰雷声不绝于耳。瀑布旁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如同登天的云梯绕着落霞峰盘旋而上,越到往上其势越陡,到得后来竟直直穿过峰顶缭绕的雨雾不见了踪影。
此时路上正有一老一少两人,老的须发皆白,弯腰驼背。左手牵着年龄约五六岁的孩子,右手拄着根四五指粗细的树枝权且当做了拐杖,爷俩一瘸一拐正缓慢的朝山下走去。
“爷爷,凡儿好累,凡儿不想走了,要不咱们在这休息一下吧”孩子的声音稚气未脱,一边抓着爷爷的右手努力的摇晃爷爷,一边耍赖般的没等爷爷同意就一屁股坐在了路上。老人似是无奈,看着坐在地上的孩子摇了摇头,也在孩子身边坐了下来。
“凡儿,此次进山还是没能找到那落霞宗的山门,自从你出生后你的爹娘便去那落霞宗为你求取医治身体之法,一去已经五年,至今杳无音讯。”老人看着孩子,脸上露出淡淡的愁容道。
原来小孩名叫卜凡,老人乃是孩子的爷爷,长年在落霞山下居住。五年前这个名叫卜凡的孩子呱呱坠地。本应是件高兴的事,但谁知道在孩子刚刚出生后不久,天竟然就下起濛濛细雨。随后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鸣天空瞬时就黑了下来,一道道闪电如同扭曲的巨蛇在天空划过悠长的轨迹,给漆黑的天空更平添了几分狰狞和恐怖。
“爹,这孩子怎么了,不是说刚出生的孩子都会哭吗?”卜凡的父亲卜青云此时看着安静异常的孩子有些担心的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卜青云的话,抬起右手,然后用食指在空中轻轻划了个圆弧。一阵轻微的元气波动过后,指尖竟然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芒。就在光芒甫一亮起的刹那,手指便已经点在了婴儿的额头之上。接着老人浑身一震,竟然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三步,顿时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五行绝脉!”老人声音有些颤抖,本就佝偻的身躯越发显得单薄。
听见老人的话卜青云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五行绝脉,但是光看老人此时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爹,什么是五行绝脉,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卜青云连忙扶住老人声音急促的问道。
老人此时情绪微微有些平复,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眶竟然不自觉的泛起一层涟漪:“哎,五行受阻,经脉运行不畅,这十岁之前倒是可以平安度过。”
顿了顿后似是有些犹豫的又道:“只是十年之后若是无法解开受阻的经络,便会经脉断绝而亡。我等只会些粗浅的入门法术,想要解开五行绝脉却是难于登天。”
“爹,如何才能解开受阻的经脉?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孩儿也要试上一试。”卜青云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里想的都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孩子的命救下。
老人如何不想救下这个孩子,这落霞山绵延千里,村里人口却也不少,而且大都懂得些粗浅的医术。但若真要跟那些平日里飞天遁地,举手投足之间便能翻江倒海的大神通修士比起来却又差的远了。修仙者对他们而言才是真正的活神仙,是救世主,而孩子能够打通受阻经脉的唯一希望,就是这些真正的大神通者。
低头思索了片刻,老人这才缓缓的开口:“要打通孩子阻塞的经脉,也不是没有希望。在这昆吾境内落霞宗便是一处修真圣地,据传这落霞宗内光是普通弟子便有上万,更有那七十二峰峰主个个都有通天之能。想来为这孩子打通五行绝脉也只是举手之劳,只是落霞宗位于落霞山脉的最深处。山路蜿蜒曲折险峻异常何止千里路程,更加之平日里各种凶兽出没,平常人许是还没寻到落霞宗山门,便有可能就成了凶兽的口粮。”
“只要还有希望孩儿就不会放弃,我今日便收拾一下,这落霞宗即便是龙潭虎穴,无论如何我也要去闯上一闯。”卜青云此刻看着孩子,声音坚定甚至有些悲壮。
老人见卜青云心意已决,眼中竟是微微有些失神,他轻轻挥了挥泛黄的衣袖,似是同意了卜青云的决定:“你既已决定要去,那便去吧,只是这一路凶险,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就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孩儿早已想好,这孩子命里有此一劫,若是能够平安度过此劫,希望它能够有一个不平凡的未来,就叫他卜凡吧。”卜青云见老人同意,停顿了片刻这才轻轻的说道。
第二日清晨,东方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卜青云已经毅然踏上了漫漫的求医之路。
这一走就是一年却是没有半点音讯,终于在第二年,卜青云的妻子因为担心丈夫跟孩子,也踏上了与卜青云同样的路。这夫妻两人一去竟然已经是第五个年头,那时的婴儿现在也已经五岁。
老人现在显得更加苍老了些,这些年来爷俩相依为命,看着卜凡一天天的长大,心里安慰的同时确是更加着急起来。
卜凡的成长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神经,想着十年之期已经过半,而卜凡的父母却至今杳无音讯。他再也不能这样等下去,如此便有了落霞峰上的这一老一少。
想来这爷俩也不知是吃了多少的苦,走了多远的路,才来到落霞峰。这落霞峰前三分之一路程还好说,山势虽然陡峻却还有路可寻。
只是越往上山势越陡,最后便如一把直插天际的利刃,直上直下,即便是普通人也别想攀的上山去。更何况这一路跋山涉水过来的一老一少,见到此景两人也只好无奈原路返回而已。
此时卜凡看见爷爷因担心父母及自己而变得愈加苍老的脸,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懂心疼爷爷:“爷爷,等凡儿长大了一定会去将爹娘找回来的。”说完便将背在身后的一个小包袱放在地下,取出一只不知道用了多久满是缺口的陶瓷黑碗,往瀑布下方的水潭边颤颤悠悠的走去。
老人知道他是看自己走的累了,才故意找了个借口想让自己休息一下,想到此处不觉又湿了眼眶。这孩子从出生就没有爹娘在身边陪伴,爷俩相依为命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也正因如此,虽还仅仅只是个五岁孩童的卜凡,却已经远比同龄人要更懂事的多。
瀑布下的崖底是一处平坦的石面,瀑布在高不见顶的崖上携带万钧之力轰然落下。日积月累竟然将石面冲出一个长宽约三十丈左右的深潭,潭水碧绿幽深,无数细小水珠漂浮在潭面。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罩,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七彩绚烂的光芒。
卜凡来到潭边,看到如此壮阔的美景竟不由得呆了一呆。潭水触手温热,肉眼看去有一丝丝热气漂浮在水面。
他微微弯腰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些热气,只是凑得近了才看明白,这哪是什么热气,明明就是一只只非常微小的乳白色的小虫。这些虫子有蚂蚁三分之一大小,却长着一对比身体还要大的翅膀,随着翅膀在空气中高速振动,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卜凡看着有趣竟一时间忘记了打水,这成千上百万只小虫组成的水汽光幕,距离潭边约莫还有三四尺的距离。他努力的伸出小手,想要抓一只虫子回来仔细观察一番。
奈何自己太小,手指离这些虫子始终只能保持在不到一尺的样子。他心中着急便又朝水边挪了挪身体,然后踮起脚尖又朝虫子抓去,这次终于能够抓到了,不由得心中大喜。
谁知这一高兴不要紧无端端的祸从天降,只见脚下一滑竟一头栽倒在深潭里。卜凡小小年纪又哪里懂得水性,甫一接触水面便呛了几口水进入肚中。
他一边努力挣扎,一边想要大声呼喊爷爷救他,谁知连呛了几口水之后,嗓子一阵酥麻竟然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已人事不知,模糊间只感觉身体直直的往潭底沉去。
老人此时哪里知道潭边发生的事情,坐的久了还不见卜凡回来便大声叫道:“凡儿,凡儿。”连叫两声过后,山中空荡,瀑布冲击潭底雷音轰鸣,却唯独没有卜凡的回答。
见卜凡没有回应,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运起目力朝水潭边看去,只是此时的潭边又哪里还有卜凡的影子。
老人此时只觉一阵天玄地转:“凡儿,凡儿你去哪里了,答应爷爷一声啊.。。”他一边大声的叫卜凡,一边撑起老迈的身躯朝潭边努力的跑去。
待来到水边,深潭依旧笼罩在美丽的五彩光幕之下,老人连衣服也不及脱下便跳入潭中。只是一来身体老迈,二来潭水竟然深不可测,他无数次的在潭中潜上潜下,但是这绝望却在心中越积越深。
一年以后,潭边不远之处,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间草屋。此时正有一位老人怔怔的站在潭边,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如同历经了沧桑,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穿在身上更显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