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如墨,淅淅沥沥的夜雨笼罩着夜空,万般事物接受着它的洗礼。偶尔闪电划破夜空,雷声轰隆而至。
林如风已寻了一间相对避风干净的屋子,拖着虚弱的身子捡了些干柴拢起一小片火堆。微凉潮湿的空气有了些暖流。林如风脱下西装、衬衫、背心,露出健硕的身体,下身只着了一件四角裤头,将湿漉漉的衣衫搭在木架上烘烤着,皮鞋和袜子晾在火堆旁边。林如风依旧发着低烧,虽然拢起了火堆,但身体依然冷得打颤,整个身体疲累得一丝气力也提不起来。林如风紧挨着火堆蜷缩着身体在一扇硌人的木板上躺了下来,显然也并不怎么舒服……,手里攥着小小的蓝色书包,其上图案是一袭黑衣的蝙蝠侠。
林如风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舒服。眉头紧蹙,额上沁出的冷汗在一边划了几道流痕,身体微微地抖着。
微弱的亮光从林如风所在的屋子透了出去,依稀看得紫罗山庄的颓败与残破。对面的一间屋子有些地方已坍塌了大半,几处瓦片已破碎镂空,雨水衔接而落,地面变得湿嗒嗒的。透过微弱的火光可以模糊地看到北边是一间厅堂,堂内空落落的,地上碎屑枕藉,许多窗子已破损,夹杂雨水的冷风穿其而过,厅堂的后门也斜斜地耷拉在一边,一切显得落魄至极。厅堂的背面似乎又通着庭院,东西两边是两排二层楼阁,再往里面火光难及就照不到了。若是目光触及里面,掩藏在黑暗与雨幕之中的那更深之处似乎会感受到一丝丝透着阴森诡异的气氛……
雨线一直按着它的节奏击打着瓦片,时间在雨夜显得有些漫长。林如风拢起的火堆小了很多,空气里的凉意又多了几分。然而林如风此刻却浑身汗珠滚滚,面色发红,身体出现了灼热感,只是林如风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内冷外热,浑身打颤。若是有温度计可以量一下体温的话,怕是不会低于三十九点八度了。林如风已陷入轻微的昏迷状态。
林如风的意识已变得非常模糊,若是他稍加清醒些或许会隐隐听得大门外繁杂的脚步声在雨水里奔走,并伴随着几句对话,但听得并非很清楚。大门“吱嘎吱嘎”被粗鲁地打开,纷乱的脚步声匆匆跨门而入,有些人嘴里不干不净地抱怨着什么。
“**的,这鬼天气,白天还好好的,一转脸就下起鸟雨,还下个没完!”
“是啊,这鬼天气又得耽搁不少事。”
“咦?大哥,看那边,有火光,好像有人!”
脚步声与说话声由远及近,涌向林如风所在的屋子。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卷入小屋,空气骤然冷了不少,火堆中渐小的火苗被吹得歪歪扭扭。林如风下意识地蜷了蜷身子,显然他还未被这突入进来的几人惊醒,意识仍处于昏迷的状态中。
透过火苗浅浅的光线可以看到进入房间里的是五个人,穿着窄袖武服,是武林中人的装扮,手里或腰间各携着武器。他们五人浑身上下也湿了个通透,雨水沿着他们的衣服下摆和武器滴落在地面上,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水,使得刚刚还算干爽的地面变得湿嗒嗒脏兮兮的。在看到这间屋子里竟有一赤着身子的男子,虽说下面还遮了一件样式怪异的小布片,但总感觉气氛怪怪的,这五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间竟不晓得是要留还是要退走。
“就这里吧。”其中一人许是这伙人当中领头的开腔说道。这人身材不高,按现代的计法算该有一米六五左右,皮肤微黑,头型上窄下宽,在两边太阳穴处又往里凹了一下,再加上头上顶着一个圆滚滚的发髻,看上去整个脑袋就是一葫芦。鼻子宽扁,一双细目,蓄着寸长的胡子,看上去有四十来岁。
“大哥说得是,我们身上的火折子也已着了水,一时肯定拢不起火,这里的火是现成的,正好可以跟这位兄弟搭个伙。”另一人说着便朝躺在木板上的林如风看了一眼,许是故意想让林如风听到似的。这个人在这伙人中排行老二,瘦瘦的样子,但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明,或者可以说是阴损。
林如风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位兄台请了,我兄弟五人为躲雨暂避此处,一时半刻也拢不起火,可否与兄台搭个伙儿在这里睡下?”排行老二的偏瘦男子见林如风未有反应便上前一步拱手搭话说道。
虽是询请的口气,但另外几人已经大拉拉地在一旁坐了下来,根本不曾打算得到林如风愿意或是不愿意这样的答案。
“老二,你别整出那副文绉绉欠扁的样子好不好,读了几天破书就以为自己是进士及第了还是怎地,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坐在一旁抱着一柄大环刀的汉子一脸戏谑的神色咋咋呼呼地说道。
“老三,闭上你的臭狗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老二回身盯着老三骂了一句便气咻咻地在一个稍显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你骂我的话都比刚刚你舌头打卷儿时说的话好听。”老三咧着嘴嘿嘿笑着说道。
“滚蛋,看你就烦!”老二一脸嫌恶的样子骂了一句便别过脸去。
老二、老三笑骂着一时也没把林如风当回事,老四已经在一边不声不响地躺了下来,倒是老五将一些干柴添在了火堆上挑了挑火苗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如风,好一会儿才道:“咦?这人是不是生病了?”
“老五才看出来啊,瞧他那样子不是生病还是怎地,怕是感染风寒了吧。”老三倚靠一边的墙壁坐着,怀里抱着大环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
“那我们不救他吗?看样子他病得着实不轻啊。”老五露出一丝同情道。
“老五你能不能改改你那好心人的臭毛病,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五毒夜犬,只有我们杀人的份,哪有我们救人的道理,就你刚刚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们是五好夜犬呢!”老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老二瞄了一眼老三不屑地瞥了瞥嘴,嘀咕道:“以为自己多毒似的,胆子比老鼠还小,还好意思说。”样子虽像是在嘀咕,但声音颇大生怕某些人听不见似的。
“你说谁胆子小,老二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没服过你,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我一拳就把你撂倒,再一拳能把你打到吐鲁番,凭什么你排行老二,老四让你半个身子都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信咱再比划比划试试。”老三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直起身子撸着袖子张牙舞爪叫嚣道。
老二却是不生气,嘴角挂着一副淡淡的笑容,模样甚是猥琐,他最是喜欢看老三这幅样子,像是被扒光了吊打的样子。老二淡淡道:“某些人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怎么输的,耍赖的本事说是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就是吃亏在这儿,心眼儿太实诚,别人放个屁我都能当个话给听喽。”
“呸,不知羞耻!老子可没耍赖,倒是你使诈赢了我,还好意思说心眼儿实诚,老天爷听了都会大笑三声。”老三一脸鄙夷道。
老二反而却又不理会老三了,任凭老三聒噪,转而朝老五道:“老幺,你打算如何救他,我们可不是大夫,所以你是想替他找来大夫,还是要把他带去医馆,要知道我们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画影图形贴得满天下都是,一个弄不好便会引来大批捕快,还有那些个讨人嫌的缉凶猎人,你说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值得我们冒如此大的风险吗?”
“可……可是就这么放任他不管,这人说不得会死……”老五虽觉得二哥说得在理,但还是不置可否,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大哥。
大哥闭目端坐,呼吸吐纳匀称,好似在打坐,似是感受到了老五的目光移来便缓缓睁开双目,看了林如风一眼,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道:“老幺,用这酒给他擦擦身子降降温吧,看样子烧得厉害,至于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能做的了。”
“哦,啊?要……要我给他擦……身子啊!”老五应了声旋即反应过来,瞥了一眼只穿着四角裤头躺在一边的林如风,又看了看大哥递过来的酒葫芦,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总感觉这气氛不对啊,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还愣着干吗,让你擦你就擦啊,他连衣服都给你脱好了,嘿嘿,赶紧的,可别让人家等着急了。”老三一脸猥琐的样子道。
老五接过酒葫芦,瞥了一眼三哥,道:“三哥,送你几个字……别太骚,太骚变骚包。”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二手拍着大腿乐得前仰后合,又朝老五比了一个大拇指,干的漂亮!
一向严肃的大哥在一旁也绷不住面露出了笑容,笑得连连摇头,哎,这个老幺还真是……一语惊人啊。
“好你个老五,你敢骂……”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突然一记刺耳的怪笑声从门外传来……
“哪个鸟人在外面?”老三颇为不爽地叫骂道。
“这里倒是热闹的紧!怎么,五毒夜犬真就成了五条好狗不成,奇哉怪在!难不成是我们追错人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在门外的夜空回荡,又好似渐渐趋近,听得分明。
“是缉凶猎人,大家小心!”老二神色微变道。除了大哥之外,四人轰然起身,武器已然在握,戒备地看着门外。
房门双扇缓缓打开了,夹杂着雨水的风扑入进来,一丝丝凉气逼走了屋子里的暖意。林如风的身体骤然又蜷了一下。房门处站着两个人,披着蓑衣,头上顶着斗笠,雨水沿着帽檐蓑衣沥沥而落,手里各携着一柄剑。火光打在二人脸上,依稀可以看清他们的轮廓,看年岁约莫都在四十岁上下,颔下蓄着长须,只是其中一人的鬓发胡须皆为白色,而另一人左侧眼角下方有着上下两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
“黑白无常!”老二一见对方的形貌便已了然,目光紧盯着两人从嘴里挤出四字道。
缉凶猎人榜排名第八位:墨泪道人岳天罡,白头翁臧不童,江湖人称“黑白无常”。
“桀桀桀桀,这位兄弟倒是见识不凡,想必你就是五毒夜犬中排行老二的阴风秀才楚秀关了,嗯,剩下的几位也全都在这儿了……”白头翁臧不童眼神犀利地一一扫向几人,嘴角挂着一丝阴笑:“双刀葫芦谭镇,泼皮郎君包小三,睡梦罗汉赵无眠,小飞侠楼小楼,倒是一个不少!”
莫道不少,莫道不少!何止是不少,简直是多了一个人好吗!那边还躺着一个裸着身子只穿一条四角裤头的裸半仙林如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