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和北周的交界之处,平阳,潼关,洛阳,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岭秦岭,北近突厥,黄河与汾水在两国边境处流淌,一衣带水,成为了两地的天险。
北周乃是南北朝的北方,对黄河以西的北齐虎视眈眈,两国国力均衡,四百年间,加上边境蛮夷进犯,五胡乱华,天下呈现分崩离析之势。
北周,长安城中。
“陛下,该是时候了”宦官何泉微微蜷着身子,恭敬的对着眼前醉心棋盘的天子,佝偻的身子显出了他的年迈。
“何公公,你很紧张?”宇文邕面目冷淡,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此事成败与否,你是最关键的一步棋子”,一边说话一边将将席榻上的象棋的棋子炮拿在手中。
“老臣原为大周江山肝脑涂地!一片忠心日月可表!”惶惶跪下,眼神却是坚定万分,倒是叫人读出来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
“你我相伴十二年,我懂你的心思”宇文邕正经起来“这盘棋,依你看,我胜算几何?”眼睛斜视着那盘象棋。
“微臣不敢妄言”何泉推脱道。
“我让你说就说,郑恕你无罪,你可以直言”宇文邕直视着何泉,目光星冷。
“依老臣的拙见,”何泉指了指棋盘,一板一眼地说“红子和黑子从第二次布阵以来就高下立见,眼前的局势虽然黑方棋子多于红方,让黑方以为局势大好,可全是些小卒子,不堪大用。”
身形一扭,扯着手中的长袖指着红方“反观红方,一直以来养精蓄锐,士兵损失不少,却从来没有失去关键的那几枚棋子,只要陛下将这枚炮放对了了位置,黑方的将必然,”何泉顿了顿,恨恨道“死无葬身之地!”
“你啊,”宇文邕豪迈笑了笑“竟喜欢捡好听的说!在我看来,此局之中,反而是红方九死一生啊!但是郑不怕,爱卿你可愿意陪郑一起好好的下完这盘棋,做郑手中的一枚棋子,将黑方送入,,,”淡淡的语意“灭亡。”
话语间,拿起了黑方的将棋大掌一捏将其化为齑粉,泰然自若,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山河在握!
那目光自信而淡定,何泉知道,陛下懂得,今日这盘棋只能有赢这一种结局,否则便是血洗天下,流血漂橹的孽债!
“老臣不堪当此大任”他惶惶跪下,何泉虽然有必死的决心,内心还是有着焦虑和紧张,越演越烈,挥之不去。
“爱卿,莫思虑过多,孤另有一番安排,卫王也会来下这盘棋,郑选你是因为你是宫中的老人了,那人对你,毫不设防,你是胜算最大的一枚棋子!”
狭长的星眸一闭眼,抬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喉结顺着烈酒上下摇动,野性诱人,“此战,郑与你们同生共死!”
何泉闻言感动,觉着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两肩仿佛泰山压顶拱手抱拳,用了军礼,“老臣定当不辱使命!”
“罢了,随郑去文安殿迎他!”
两人步出了御书房,可叫人疑惑的是,那盘棋上黑方红方势均力敌,全是最开始的样子,安守本位,只有黑方的将棋化为齑粉,这一君一臣究竟谈论什么?
又或意指何人?
文安殿外,宇文邕和何泉在殿外等候着什么人,何泉退在皇帝身边三尺处,力求让自己被忽视。远处有人驾驶来一方舆辇,驷马牵乘,白玉刻雕,鎏金璀璨,若不是辇帐那栩栩如生的金龙只是四爪蛟龙,显示了此人亲王的身份,怕就是天子的御辇也没有这般奢华!
自辇上踩着九步玉阶,一个中年男子慢慢步下,看到皇帝等在远方丝毫没有急促的意思,摆起了架子,将手背于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走来,身量得体普通,但一方大大的虬髯胡占了脸的三分之一,眉目无盛特别,却须发皆白,看到皇帝等在殿前,倒是脸上挂了三分得意。
“堂兄,你来了!”宇文邕忙忙迎上去,“寡人思念你良久了!”一副小儿作态,乖巧询问“堂兄,此去都有带回来什么新奇玩意?”
“皇上,君臣有别,您还是称臣为宇文护吧,臣怕旁人非议!”宇文护装模作样低一低头。
“他们敢,你是我堂兄,便是天子的贵戚,旁人若是多说些什么,我就割了他们舌头!”宇文邕一副昏庸的样子。
“陛下抬爱”宇文护又高昂起来,有意无意,用鼻孔看着这青年皇帝,下巴扬到天上去了,“微臣此来,是向陛下报告此次赈灾一路上的所见所感,此次微臣行去冀州,只见”话还没说完,被皇帝宇文邕生生打断!
“先不说这些,本王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啊!”跟在宇文护的身旁,挥袖一指“堂兄,随我来!”宇文护看见宇文邕这番小儿作态心底暗生鄙夷,完全放下了戒备之心,内心的虚荣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摇大摆让皇帝带路离开了。
殊不知,跟在他们身后三尺外的何泉,暗自赞叹自家皇帝是天生的戏子,但同时何泉惊觉手中的冷汗直冒,毫不如皇帝那般淡定,这可是大忌!
亭台楼阁,九曲回廊,一番行走之中,两人闲庭漫步,不紧不慢,宇文邕一边走一边对宇文护说“堂兄,你走了的这些时候,母后的酒瘾越发深了,母后年纪大了,但还喜欢喝酒,性子也因此喜怒无常,虽说母后寿与天齐,但为人子女,还希望叔父用这封《酒诰》劝慰”,说着让何泉拿来袖中的圣旨。
宇文护连看都不看就接下了,欣然领命。
转眼间已到太后所居的含仁殿前,太后于觥筹交错间看见自己两个孙辈,笑得合不拢嘴。“来来,到母后身旁来!”直直对宇文护招手。
“孙儿特向母后献上玉珽一只”太监用红木盘呈上,硕大的玉珏雕工精巧绝伦,面对宇文邕的急忙讨好太后不怎么理会,都没有叫太监拿上来看看,兀自把宇文邕和依然举着盘子何泉晾在一旁。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太后莫急,我今日还有事要奏”话毕,宇文护站在殿堂中开始宣读那封《酒诰》: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还没读完,突然自宇文邕背后传来一阵劲风!
宇文邕亲手用玉珽从后面对他奋起一击,宇文护当场扑倒在地!他转过身去,看到自己的好堂弟手上拿着那进贡的玉珽宇上面沾着的赫然是自己的鲜血!
千钧一发,宦官何泉拿御刀砍杀宇文护,奈何何泉过于紧张,惊慌失措,砍下去后没伤着宇文护。
此时预先藏在室内的卫王宇文直,冲了出来,手起刀落取了宇文护的性命!恐怕他到死也没想出,自己扶持了十二年的傀儡皇帝就这样送他去了黄泉!
还有宫女,侍卫,甚至是母后!看着他扑倒在地后那欣喜的表情?!
他心口被刺中一剑倒下后,还有残留的意识,这个世界在他面前晃动,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回声沉闷、、、
含仁殿里的众人齐齐跪下“恭喜陛下诛杀奸臣,陛下福泽绵长,寿与天齐!”
宇文护两眼一黑告别了这个他称霸了十二年的王朝。
宇文邕重新恢复那在书房里从容镇定,举手投足兼有睥睨天下之势!他韬光养晦十二年,暗中铲除他的势力,隐忍于这个权臣奸佞,终于等来这个机会,将他亲手了结!王霸之气毫不遮掩,席卷了这方殿席!
何泉侧立一旁将捡起地下的那封《酒诰》,用手一撕下,赫然露出一副真正的圣旨,玉玺加印,龙璞板岸,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兄略阳公,英风秀远,神机颖悟,地居圣胤,礼归当璧,宇文护贼,忍害先加。永寻摧割,贯切骨髓。
此为罪一!
世宗明皇帝聪明神武,惟几藏智,遗训如珠,犹然在耳,护内怀凶悖,外托尊崇。凡厥臣民,谁亡怨愤。
此为罪二!
护志在无君,义违臣节。怀兹虿毒,逞彼狼心,任情诛暴,肆行威福。
此为罪三!
护朋党相扇,贿货公行,所好加羽毛,所恶生疮磐。
此为罪四!
、、、、、、
宇文护的罪孽罄竹难书,何泉尖戏且颤抖的声音传得很远,回荡在殿内,飘过万里河山。
声音许久回荡在殿内,宇文邕的视线越来越远,一如他的野心,这北周江山终于完全属于他了,可他要得更多,这南北朝的天下他全要!
自此害死三代皇帝的宇文护作茧自缚,一干党羽连根拔起,诛杀殆尽!宇文邕收归大权为己有,魏晋南北朝迎来第一位不二明君!
他立下宏愿:
十年拓疆土,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
作者有话说:
宇文邕是魏晋南北朝第一明君,可惜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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