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我在凌晨三点刚刚完成一个画家的传记,喝了一杯冰凉透骨的水,凌晨三点窗外有风,有习习索索的虫鸣,凌晨三点的灯光有些过份地亮,晃得我眼睛有些难受,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在沉寂中沦陷,黑暗其实也早已侵袭了我的心,凌晨三点的我其实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我的血液肯定在烈火中迅速干枯化为灰烬,凌晨三点是个不好的时间,我家福大爷说如果我过劳猝死,她就要去找别人了,这是个相当具有威胁性的警告。
我一直忙于给画家写那些无中生有信口开河空穴来风甚至有些胡编乱造的专访传记,把我写出了后遗症写得后患无穷,导致我现在自己一肚子话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来表达,曾经这是我最擅长的,我是个很好的时光记录者,我愿意用最坦诚的方式回首自己的过去,我不想因为编造那些画家们的空洞故事而失去了我的真诚。我这么说话又是相当的吃力不讨好,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我应该很感谢还有这么一个可以给画家们写文字的机会,这条路延续至今得益于很多人对我不计回报的扶持与帮助,不过感激归感激,但正如你所知,我是个不大会违背自己心愿的人,那些艺术界的一代宗师与江湖豪杰,并不怎么关我事,大部分时候我还是愿意关注关注我自己。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高志超了,这个我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不知道他是否适应婚后拖家带口的生活,我们彼此间多年来都不习惯参与对方的感情琐碎,这几乎成为我们共同的一个心灵契约,当我回望过去的时候,他在我的记忆中带有举足轻重的份量,那些年我们最青春年少的时光我们在学校里像两个横冲直闯的小霸王,如今时光一去不回头,早已远离当初峥嵘岁月的我们,不知道彼此还保留有几分原先的模样,他也不知道我常常一个人在诺大的南京城里步履蹒跚苟延残踹,我当然也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技法神乎其神的赌王面对着老婆怀孕孩子即将分娩的局面会是一种怎样的不知所措。我们都不太懂得如何收拾自己的情感。
我最近受人诟病颇多,我的放荡与随意让自己处处都是把柄,但其实我也并不怎么怕受人打击啦,通常我都是一个摔不烂打不死的小强式人物,我害怕的是陷入自己不可自拔的失落。我常常会看树,我对南京的树总是颇为关注,那些至今我也叫不上名字的树绵延整个金陵城,它们阳光,深沉,看透了多少世事,我总觉得树是这个城市里最有灵性的东西,它们静静地挺拔,静静地坚守,我希望自己像一棵树,阳光灿烂有时,枯叶凋零也有时,树会带给我安宁,当然,亲爱的,你也会带给我安宁。
这是我来南京第三个年头了吧,或者是第四个,其实我并不太在意流逝的时光了,其实我也很少愿意同今晚一样驻足回望,我总是以赛跑的方式往前飞奔,我扔下了一大堆关注我的人喜欢我的人,然后一个人在自己的孤独与困境中自生自灭,我生命中来来往往的很多人以为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其实我只是不需要过多的温暖,我的温暖自给自足,但是现在我把我的全部温暖给你亲爱的,于是我常常会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最近在拼命地赶稿以及应付一堆烂人,我总想找个机会去篮球场上去酣畅淋漓一下,篮球已是我渲泄自己情感的最佳通道,芥,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的通道在小桃园,在玄武湖,在干净的人行通道上,在你柔然的怀抱里。芥,我在试图记录住有关你的一点一滴,我把你我的相遇看作两把燃烧的篝火,因为彼此而变得更加明亮热切。芥,但意料之外的状况是你已经冷却了,我还在炙热地沸腾,我当然不是责怪你亲爱的,我只是没来得及学会如何收拾自己失去控制的烂摊子。
我突然想起远在家乡陪我度过童年的那颗巨大的枫树,树下有一只跟随着我在悠长的岁月里长大而变得老旧的秋千,如今这颗枫树已经老态龙钟,每年长出的树叶寥寥无几。有一天下雨的时候我走在路上,看到一只发黄的枫叶在空中翻滚,我把接到手掌中,它沧桑的容颜让我一下子就认出它是来自我的童年,来自那颗即将暮年的巨枫,我突然情难自禁失声痛哭,芥,请你告诉我如何守住流年?如何守住爱情,如何守住自己?芥,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自己?芥,请告诉那些在来路上的人,我愿意给他们拥抱。芥,我没有遗忘任何人,为何你多年不再在我梦中出现?芥,请带我远走高飞。
芥,时光荏苒,余生我愿与君共守。
只是此刻,请让我静静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