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怎么说?”
阿庆嫂闭着眼久久无法呼吸,一呼吸心脏便会剧烈的抽搐,她不愿意相信医生给予她们的判决。良久,她才吐出了一口气,说:
“医生说,如果十二个时辰过后,她再醒不过来,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怎么会这样……她昨晚还好好的……”
经过早上那一对老少组合的闹腾,她已经笃定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并非活在梦中。可是,如今看到沉睡在病床上的幸子,她觉得昨晚那铁定又是一个梦。如此矛盾的两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直到她快要崩溃了。
“正是昨晚,她一直喊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救我,恩伊……”阿庆嫂说着试探性地看了眼贝恩伊,继续说:“直到早上,她就变成这样,昏昏沉沉,好像活在梦中无法醒来一样。”
天啊!那不是昨晚幸子发疯一样说的话吗?难道昨晚她真的只是在梦中,她们两个做了一个可以交汇在一起的梦?不,应该是四人。那个抗着摄影机跟踪我的偷拍狂,那个自大的导演,还有眼前这个昏迷的幸子,我们四人都做了一个有交集的梦。
导演与摄影师,摄影师与我,我与幸子,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梦网,受彼此的思维能量控制,导致他们四人做了一个彼此相关的梦。
这样?真说得通吗?
看着幸子身上插满了管子,贝恩伊一阵心酸。她有些懊恼那天晚上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跑了,懊恼昨天看着她被推出急救室也没好好过问她的情况。儿时的那些断片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发酵,一幕幕涌上心头。
“医生就没有办法吗?”
“没有,但凡能用的办法我们都用上了。”
“都不行?”
阿庆嫂无助地摇了摇头,比起其它父母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嚎啕大哭了,至少也会埋怨几句上苍的不公之类的。可她却没有,除了眼睛红肿,呼吸不畅之外也没什么。说她是认命了却又不像。总之,眼前的阿庆嫂让人看不透。
贝恩伊同情地半搂着她。这个女人当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却被告知自己患有心疾。这女儿好不容易长大,又出了这等事。
半晌过后。
突然,阿庆嫂好像中了羊癫疯一样抽搐着,只见她揪住心口位置佝偻着背,一点一点地缩成了一团,额头上冷汗如雨。贝恩伊瞬间被吓懵了,直到阿庆嫂那只大手拽疼了她才反应过来。
这才按下病床前那紧急电铃。医生很快便来了,她都没来得及多问,阿庆嫂就被推出了病房。留下贝恩伊呆立在病房前,久久不能平息心内的震惊。
幸子倒下了,阿庆嫂也倒下了。怎么最近总出事啊!
“妈妈……妈妈……”
病床上的幸子仿佛也感受到自己的母亲突然病倒一样,小声地呼唤着。她像一只溺水的小孩,呼唤着心中最能给予自己安全感的人。
“幸子,幸子……你还好吧!”
贝恩伊急忙上前捉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给予她一点一点安全感。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捉住她的手时,她却从恶梦中醒了过来。
感觉到手中有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往她的身上冲击,她下意识地想要甩开手,那股力量好像强力胶一样粘上了她。此刻的幸子看起来却依旧脆弱,不像个可以使用这么大劲的样子。只见她惨白的小嘴抽动了几下,终于吐出几个清晰的字:
“恩伊,恩伊是你啊!……”
“你醒了?嘿,你醒了。”看到睁眼便认出自己的女孩,贝恩伊由失神变成了欣慰,一下子忘记要甩开她的手。正准备再次按响紧铃时,幸子再次用力地扯了她一把,说:
“我知道姐姐会救我的,我知道贝姐姐一定会保护我的。”
她捉得她好紧,仿佛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再度沉浸于无边的黑暗中一样。
若是平时,她叫自己贝姐姐,她一定特别高兴。今天,她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因为这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而且每次听的场景都不对。
又是梦中的那句话……
贝恩伊拍了拍她的被面上的手,说:
“放心,我在这,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如果说昨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保护她,那么现在她知道了。就为阿庆嫂不顾心疾的危险,日夜照看她;就为她那句姐姐;就为她不想这个儿时仅有的一个小玩伴受苦……即使是她也无能为力,她也要答应下来,至少可以给予她心理上的安慰。
“嘿……”幸子笑了,那样清澈的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光。“对不起,谢谢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贝恩伊神色一转继续说道:“只要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玖美会突然死了?就是五月十三号下午五六点。”生怕她不记得,又补充上具体时间。
幸子愕然,想要胡編一个不在场的理由已经来不及,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她略微失落地说:“原来……那天是你啊!”
“对,是我。那个男人是谁?”
贝恩伊松了口气,她庆幸自己心血来潮想要窥探的秘密没有让幸子发狂。
“……”
尘封在深渊的那个人再次被提及,幸子失神了,好一会说不出说话来,只是笑,笑着笑着变成了苦笑,最后即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看她如此,贝恩伊明白了几分,眼中满是怒火地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因为那个混蛋?”
“……”听到此,幸子抽泣地更急了,却没有让自己哭出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咬着下唇把声咽回去,却没能咽回眼泪。
贝恩伊已是了然于心,那个男人无非就是利用了她,把玖美杀了,然后幸子受不了良心地谴责选择了自杀。想到这她竟然破口大骂道:“王八蛋……”
“不是这样的。”幸子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一般,隐忍的情绪终于还是崩盘了,痛哭流涕地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也没有要自杀……我没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