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伊下意识地大喊一声,话却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脑袋里像被灌进了风,呼呼地在她耳边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吹走了般。
意识和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正当她觉得“完了”“要撞上了”的时,玻璃门却毫无征兆下地打开了,她被直接扔到了门外。
“死定了”……
“完蛋了”……
“要摔死了”……
所有糟糕的字眼在她脑里快速地闪现一遍。
突然,撞上一面厚实而软活的墙,腰被什么东西牢牢禁锢了。
“怎么又是你?”
一声惊讶和责怪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撞上了一个人了,而且还被那人稳稳地接住了。
在她以为得救了时,身后响起一阵剧烈的响声,彻底夺走她的意识。
最后一眼,她看到的是阮木倒地紧随她的眼光。
……白?周围全是白……
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了……
你听不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声音也无法干扰你……
????就像一场梦……
一场没有声音的梦……
????呵呵……一场梦而已……
没事?……是的,没事的没事——没事?……
她感觉眼角有温热的液体留下,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擦……
不过一会,眼前那仿佛真空了的画面,突然又恢复了颜色,却还是没有声音……
眼缝中,她看到通红通红的天,还有被火焰撕扯的阮木,像干柴般化为烈火,消失殆尽……
霎时,一片漆黑。
随后,耳畔哭声,哀嚎声、警笛声……同时响了起来。
但她,只能听到自己眼泪落地的声音。
二零一三年五月十五。
人总是渴望在黑暗中长眠,又害怕这种长眠会变成死亡。所以,每当感觉自己将要被困入黑暗中时,人们总是以惊醒的方式让自己重活过来。
惊醒贝恩伊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失去了什么?她好像想不太起来了。
当她醒过来时,睁开的第一眼,便看到一张张凑上来的脸,有焦急、有平静、有伤心、有好奇。贝华森、陈福、岛上几个村委、同学、同事、医生、护士、警察,其中还有两个上次去桐花林写生的学生还有一个不太来往的老妇人。这些人里有她都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没有失去什么啊?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们每个人嘴巴都在动着。贝恩伊疑惑地看了看她们,她们每个人都用唇语吗?
当她感觉耳朵里传来刺耳的呜鸣声时,她才知道耳朵出来了问题——她听不到了。
贝恩伊焦急地一下一下地捂着耳朵,耳朵传来的只有嗡嗡声。就连医生拿过来的助听器也无法让她听到外部的声音,彼此之间只能用笔来沟通现状。这她感到万分的心烦意乱。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加重,她好像吃进了称砣般沉重。
让她难过的,不是这些,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的身边悄然溜走了。
(是什么呢?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想要哭,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滴小泪,好像哭了,就代表自己承认了失去了这件东西。
她只能疯狂地捶打自己的被子、殴打所有靠近她的人、将小桌板上的药全扫到地上、狠狠地砸在仪器设备上、疯一样扯掉给她输液的点滴……这样的她,护士连上前给她一剂镇静剂的胆量都没有。
直到下午,她的耳朵才渐渐涌入一些声音。病房里少了不少探望的人,只留下贝华森和陈福,还有那个老妇人及两个孩子。警察见她情绪不稳定也先回去了。
不再拥挤的病房,贝恩伊也安静了不少。脑袋依然是空空的,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觉醒来就到医院来了。
医生说,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现象了,被那么强的爆破声波刺激了耳骨膜也能没事。
(爆破?什么爆破?)
贝恩伊觉得医生一定是说笑了。下一秒她诧异,甚至惊喜,她居然能听到了。
“啊哈哈哈……我听到了……”
“啊!小贝,你听到了?那那那……那你认识我吗?我是舅舅。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陈福第一个凑上前。
“……”
(原来他们一个一个张着嘴跟她说的就是这么一句啊!)
贝恩伊瞪着大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听到,也知道他们是谁。
“太好了,前些天醒来的那些人不是失忆就是失聪,我真害怕贝小姐也会像他们那样呢!”说话之人是那一个老妇人,不太认识。四下寻找仿佛没有阿庆嫂的踪影。
(失忆?失聪??……???)
“爸爸,这是您专门请来说笑的吗?”
贝恩伊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鬼马地冲贝华森眨了眨无辜地大眼。
贝华森一幅比哭还难看的笑扯上了脸庞,从她醒来这么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她的床头重重的呼了口气,仿佛一颗心就此放下了般。当他那冰冷的手背触碰到贝恩伊的额头时,贝恩伊知道他是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了。心里涌上一股宽慰与歉意。
待感觉到她正常的体温后,贝华森那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说:
“你若喜欢我明天就给你请去。”
“不用,就她了。”
“啊呵呵呵……”那老妇人笑得可开心啦!为自己的存在得到了肯定。
“你看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平时是怎么说的,让你少出去少出去,你就是不听,害得我们大家半个月来都提心吊胆的。”陈福虽嘴里骂着,但心内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贝华森狠瞪了他一眼,一幅‘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样子。
陈福悠悠地闭上嘴。
贝恩伊嘴角微微下垂,眼睛蒙上一片热热的雾气。嘴巴张了张,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不用说也猜得到是那一句惯性的“对不起。”
“小姐啊!您还真是福大命大啊!那么大的爆炸都没伤到您。”
老妇人很不适时地拍起了马屁,本想着会迎来一番称赞,却迎来了贝华森杀人的眼光。
“爆炸?哪里爆炸了?”
(爆炸爆炸,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说,到底哪里爆炸了?)